对方的总经理问他凭什么要钱时,他啥话都没有说,“砰”地一声将五指叉出拍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嗖”地从怀里拽出大菜刀,容不得别人的猜想,以雷鸣电闪之势,“啪”无名指一下蹦起老高。
他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瞪着一双血红大眼,
“凭这行不行?”
那时节,那位总经理还嘿嘿冷笑“有种的你就再来一下。”
总经理绝对没有料到,他的语音未了,大菜刀又“当”的一下砸了下去。
那根粗短的小指便带着弧线洒着鲜血划过总经理的眼帘。
“还要不要?”他似乎没有看见那咕咕流淌的鲜血,斜着眼歪着脖子喝道。
总经理颤惧了,面色苍白慌忙立起,双手乱摆,“不要了,不要了!”他是恐惧这个蛮汉在剁完了自己的五根手指后,会不会将那把血淋淋的菜刀剁向自己的脖子。
“小田,小田!”他的嗓音又尖又细。
门口立即出现一个姑娘,未进门便“呀”地一声惊叫。
“快,快,快将他们那一百多万拨给他们!”总经理连连挥手,意思让她赶紧去办。
那一次,某人也未吝啬,一下子就给他二十多万。他的声名不胫而走,很快,手下便聚集了二三十人。
每每有点场合,这断指壮举便成了他必不可少的呈叙。
他手下的那些人大都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辈,专以帮人讨债,给人打场子收租生存。罗谋源曾因为债务的事找过他两次。就罗谋源看来,这个人却很仗义,对他也从未狮子大张口。
刘校长和李明胜自然都认识,他就是一般人从不敢招惹的赵铁蛋,人称“赵大”。
罗谋源和司机小王就坐在四席。
或许是听不懂叽哩哇啦的方言,或许是经过长途颠簸确实困了,小王滴酒未沾,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去休息了。
但剩下的四个人酒也喝得并不舒畅。
四个身份地位各异的男人一时似乎很难找到共同点。酒在罗谋源依次敬了一圈后,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到底赵大是在市面上混的,又因为四人中自己的年龄最小,他在清了两下嗓子后举起了酒杯。
“刘校长,您是知识人,我赵大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我最敬重知识人,最敬重老师。我这第一杯酒就敬您了。”
立身而起,双手举杯齐眉,一饮而尽,向刘校长及罗谋源他们亮亮杯底。
“呃,呃。不敢当,不敢当。快请坐,请坐。”刘校长慌忙奉杯恭立,倾杯而尽,同时也不忘向对方亮亮酒杯——丝毫不敢怠慢。他清楚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不投机,惹他性起,这种人便会立马翻脸无情的。他隐隐有点懊悔:早知道是他们自己就不应该来。
“快请坐,快请坐。”刘校长见赵大屁股落在椅子里,自己方才谦恭地坐下。
李明胜似乎是个局外人,倚身躺在椅子里,叉着手,冷眼静观。
“来,李老板,我赵大也陪你喝一盅。”在吞咽下一口菜,罗谋源又将酒杯倒满后,赵大向李明胜举起了酒杯,但这次他没有站起来,只是象征性地欠了欠身。
“呵呵,你们早就得喝一盅了。以后有啥事也好互相关照一点。”有人主动,罗谋源也有了几分亢奋,站起,“刘校长,来,我们也来个双的!”酒杯便向刘校长伸去。
“放下,放下。要喝和他们喝去!”李明胜一动不动,甚至连眼角都未瞟一下,右手随意一划拉。
“哈哈,李老板今天怎么了?不会是在家受了嫂夫人的约法三章吧!”罗谋源将伸向刘校长的酒杯收了回来,打趣道。
“李老板,是不是我没有站起来呀。来,给个面子,我双手了。”赵大心里便有点恼火——李明胜你好大的架子——但脸上却堆满了笑容,站起身双手捧杯伸到李明胜面前。
赵大虽说蛮横惯了,但他也并非是个无事找事的主,也知道得分清场合,尤其是象李明胜这种财大气粗身后还有撑腰的主。
“你嫂子?她能管得了我?!”李明胜自己都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你赵大在别人面前无赖惯了,在我李明胜看来你就是一个混混。第一杯不敬我也就算了,你他妈的竟然连站都不站一下,倒对那个穷酸毕恭毕敬!
“呵呵。看看,赵大都站起来了,李老板你就喝了这盅酒吧。”刘校长也躬身力劝。
“就是,就是嘛。”罗谋源只能紧跟附和。
“酒当然要喝,”李明胜坐正身板“来,”他抓起酒杯,“刘校长,这杯酒我就敬你了。”一抬手,一仰脖,“嗞溜”那酒便进了腹。
刘校长和罗谋源傻了,他们都没有想到李明胜会来这一手,如此场合如此氛围公然和赵大叫板。
更出乎他们意外的是,赵大一声不吭的收回酒杯,坐回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
“赵大,赵大!”罗谋源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连忙用手去按赵大那只拿手机的手,“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给我点面子,别乱来!”
“是呀,都别误会,都别误会!”刘校长也不希望硝烟四起。
“呵呵,罗大哥,没事!酒喝多了,让两个兄弟来接我回去。”赵大推开罗谋源的手,从椅子中站起,离开了桌席。
“让他打!”李明胜一副奉陪到底的样子。
“打什么呀?”美华捧着砂锅从厨房进来“整只小鸡炖的。来,快趁热喝。”她将砂锅放在桌中央。
“小胡,我,你大哥。我在罗家大屋谋源大哥家,你和小二子过来接我一下。”说完,赵大“啪”地一下将手机丢在桌面上,坐回椅子里,“嫂子,我来喝汤。”
“来,来,都来喝,都来喝。”罗谋源猜不透赵大葫芦里卖什么药,说不定赵大真的是看了他的薄面,也说不准赵大是真的怕招惹李明胜。
“喝,喝。”刘校长也拿起汤勺紧着让了一圈。
李明胜依然依靠在座椅里,不言不语。
罗谋源这个别扭!心里话,你李明胜也太不识好歹了,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怎么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呢?
别扭归别扭,脸上笑容可一点都不少,“来,李老板,尝尝比嫂子做的怎样?”
“人家李老板什么口头没有吃过?!只怕我做的不合他的意。”美华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客套一句,又转身忙她的去了。
“李老板,酒不喝也就罢了。这汤……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是来一口?”赵大笑嘻嘻的,一边喝得滋溜乱响,一边望着李明胜。
“你赵大是什么东西?”李明胜猛地端正身形,“敢对我吆三喝四?”
“啪!”
赵大左手“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噌”地站起,两根断指旁的青筋兴奋跳跃。
“你李明胜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子面前猪鼻子插葱,给脸不要脸!”
“赵大!”谋源赶紧上前来按赵大。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刘校长亦忙打圆场。
“哟,什么大不了的事。大老爷们,快喝酒,多吃菜。”拍桌声将美华吓了一跳,她小跑出来。这俩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可千万别在家打起来。
“嫂子,没有事,你到一边去。等会儿别磕着碰着你。”赵大对着美华笑笑,转过脸。
“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老子不敢碰你!”赵大咬牙切齿。脑门上的那条刀疤也蠢蠢欲动。
“哎呀,都消消火,消消火!”美华慌了,拉拉这个,拽拽那个。
“来,抽支烟,坐下谈,坐下谈。”罗谋源一个劲地让烟,但俩人谁都没有正眼瞧他,更没有接。
罗谋源这个气呀——我这是干啥,好心好意地请你们吃饭,你们可好,在这叫上劲了。这不是存心出我的洋相打我的耳光!
“你上楼歇着去!”他对老婆低喝,一来心中有气二来他也不想老婆有个闪失。今晚这场争斗既然不可避免,那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冷静,冷静。”急得刘校长一个劲地在旁边打着手势叫喊。但他却不敢上前,两个男人一旦出手,最容易受伤的怕就是他这小身板了。然而,他喊的过于有节奏了,那情景好像是给俩人加油助威。
“千万别打架,千万别打架!求求你们了。”美华嗓音都变了。
“叫你上楼去!听着没有!”罗谋源厉声喝道,意思很明显,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去。
“李明胜,别以为你有俩臭钱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老子是什么东西?老子是什么东西!?老子明码标价,刀口上舔血做营生,行得端,坐得正!你他妈的能说你那钱来得干净?不他妈伤天害理?!”赵大不断地敲击着桌面。
换了第二个人都不会将这段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毫不惭愧,这刀口舔血也不知道算哪门行当,能行得端坐得正。
“我堂堂企业,国家商标注册,县级利税大户!又有什么行不端坐不正的?!”李明胜竟也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国家注册?利税大户?你他妈哪文钱不是昧良心钱,哪块钱不是伤天害理,缺德加冒烟捞的?哪块钱不是你井水加糖精整出来的?!”
“你有能耐你可以告去呀!去呀!你知不知道我给多少人提供了就业机会,又为地方财政增加了多少收入!”李明胜也连连敲击着桌面,慷慨激昂。无论是县里乡里,他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倘若没有这一点,他知道,对面的那个秃子早已大耳光抡了过来。
“哈哈……告你?你他妈当老子是小孩?当老子是周昌久?去做那没用的屁事!”赵大猛地止住狂笑,将那长长的尾音突然扼住,一张满是横肉的脸猛地凑到李明胜面前。
“知不知道,老子现在很乖。老子知道你和他妈的派出所走得很近。要是以前,老子早就给你一刀子。但现在老子不会。嘿嘿……监狱里可没有外面好玩!”
“知道厉害就赶紧给我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李明胜见赵大如此示弱,更加激发了斗志。
“老子会滚的。听听,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屋里的人全都静了下来,他们果然听到了摩托车由远而近的声音。
“赵大,你不要在我家胡来!”
谋源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是一伙亡命之徒,保不准就会做出事来。
“李明胜,老子不做赔本的买卖。”赵大上前轻轻拍拍李明胜胖乎乎的脸,“回去告诉你家老婆和你家姑娘,让他们捏紧自己的裤腰带,别哪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掉了下来!”说完,头也不回,就往门外走。
“回来!”
就在赵大一只脚刚要踏出门外时,李明胜喊了。
斗气人常说:人活一口气。为这一口气有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教父》中的黑帮似乎更看重利益。为了利益,人家要打你的左脸可以把左脸和右脸一起伸过去...
不同的价值判定,付出和得到的也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