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够生存且能顺利地成长是因为我们有着一位伟大的母亲!
——题记
契子
天刚蒙蒙亮,雪花便在西北风的怒啸下惨兮兮地飘落。
村姐捏着那床少棉露絮满是补丁的被条,向那张用土基和几根树棍支起的床下干咳了一阵,便哆哆嗦嗦地爬起坐上,两手抓起搭在破被上的一件同样褴褛的斜襟小袄披在那件裹着削瘦双肩的粗布襟上,又止不住干咳,咳得几次要将右手枯瘦的手指抠进口中,但她到底忍住,忍得憋出了眼泪,她又用右手去揩眼窝。
村姐已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村姐其实并不姓村。至于她原本姓什么是谁家的姑娘,大家似乎并不想花过多的精力去追究。当然,村姐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村姐记得有个善良的母亲,不过依稀到二三岁时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听老人说,村姐如果说姓的话,那就姓刘。当然这是跟她父亲姓的。村里其他的女人自然都有一个明明确确的姓,那姓也绝不似村姐——她们是跟丈夫姓的。例如什么朱刘氏…等等。
村姐也知道自己太让村里的老老少少伤心,或许母亲的死就与她有关。
村里的人说村姐前世必定做了许多许多的亏心事,才使得阎王爷在她投胎时让她跛着右腿瘸着左手歪着半边小嘴来到世上,而这还是因为需要村姐自己来赎罪。
不信?村姐那荒荒廖几的黄发便是明证。当然那旁证也是很多的:村姐苹果小脸上的一双绿豆眼,一副三尺高的精细身板。
不过村姐也并非没有大气的地方,别的不说,那只塌鼻子就足以与一只死蛤蟆匹敌。
村里的光棍很多,李机匠[织布的——农村称谓]便是其中之一。李机匠如今已是四十挂零的人了,村姐二八时也曾有人给他们凑合过,但李机匠嘬嘘了一阵后,到底嫌村姐那窄窄的胸脯平平地而一口回绝。
村姐倒没有什么,她还没有怨责别人的权利。她深知没有村里乡亲们的帮助[当然也包括李机匠]自己是决然支撑不起这间不足六尺高的小草屋的。
小草屋里幽幽的,如同一间冷凄的地狱。由地狱通向光明的是一条狭长的洞口,洞口有扇几根木条和草绳编就的小栅门。小栅门上严严地蒙着几块破烂的麻袋和一小段泛黄的塑料片。
小草屋里的二分之一空间是属于那张土基床的。床上那顶黑灰般蚊帐便是这间小草屋里最宏伟的呈设。虽说微微的雪光中已绰绰现出它那遍是大小不一、厚薄不匀、色调五颜、形状各异的补丁,虽说还有那可数的洞穴;然而,与那只只有一小段的滥水缸以及缸旁那只缺了口的小瓦罐相比,也就不能不觉出它百倍身价了。
一副粪箕粪铲直挺挺地盘踞在草屋的中心位置,挤在村姐的“绣榻”前,全然不将那根用来支撑门户的陈旧毛竹竿放在眼里。
粪箕粪铲是村姐的“客人”。队长说,村姐可以用它们为队里拾一点粪。
村姐用右手将散落在眼帘前的几根黄发略到脑后,束好衣裤下了床,挪好被子;随手从床头抓起一只灰不溜秋的大土碗。
大碗是小草屋里唯一完整的。
村姐从水缸里舀出半碗水,凑近嘴边,很快便吸到肚里;心中凉了一阵,又干咳了半晌,脸上泛出潮红。
她将碗放回床头,用那只没有包褂的袄袖在小嘴上揩揩,又将两只小眼揉亮;拾起粪箕粪铲移开竹竿。
村姐其实满可以睡到队里食堂开伙才起床,年终队里开社员会,队长就一再表态。
“……村姐是我们大家拉扯大的;我还是那句话,以后能动就动,不能动我们养着!”
风撞开小栅门扑入,村姐颤了颤,雪片却像一位温情的王子,潇潇洒洒地迈进。
宇宙间白絮弥漫。
倘若这些白雪都是棉花或米饭该有多好呀。村姐的肚子里叫了叫,昨天未黑前的半碗稀糊糊是绝然不会存在的了。
村姐拽着小栅门上一小截草绳,将它绕在土基壁上的一根竹签上,扛起粪铲粪箕。
风,象一位失却了亲人的老妈妈,拉长着哀婉凄凉的声调,忽而哽咽忽而尖啸,硬硬地冷冻了村姐的身心,化小了她那原本矮小的身躯。
村后的荒岗上,廖廖无几的小松树伴随着风雪悲号,寻不到一个活着的生灵。
村姐有一千个理由不出来,村姐也知道没有谁强迫她出来,可……
村姐不想让村里的乡亲养着自己,她还能或多或少地做点事。虽说队里从未给她上过工分,但她心里清楚她还能养活自己,至少是现在。
粪是宝中宝,庄嫁少不了。只要有了肥料粮食肯定会多收的,那时就再也不会每天只吃两顿水糊糊了。雪下未久,信许能拾点。
场景描述得很细腻
凄苦!
也许生活很难摆脱凄苦
因为凄苦曾孕育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