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斌外出打工是得到小花允许的。
罗伟斌跟小花提外出打工已经不止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小花却一直放不下他那份拈花惹草的秉性;但罗伟斌说得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弹出去挣一点——儿子大了,别人家早已楼房小院,就自己那两间破屋,手中那点小钱,只怕儿子连老婆都讨不上。
小花想想也是,但她到底还是不放心花心的丈夫。直到十几天前,儿子在深圳的电子厂需要一名打更的门卫,她这才点头应允。
但小花并非因此就放松警惕,无论睡觉做梦她有一只眼睛都始终是睁着的。当然她的另一只眼睛自然会敌着心中的宿敌——二十年前她手下的败将。
十几天的平静差点使她认为一切都已时过境迁。
一行十五六个人的车队让她嗅出了一丝波动的气息。这波动足以使她产生一种窥探的冲动,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过眼的蛛丝马迹。她悄悄潜伏在罗贻雅家堂厅外墙。
她没有料到那“破鞋”竟然病了,而且还是传染病,挺重的。这倒有点蹊跷——她昨天傍晚在后山曾隐隐看见那“破鞋”打扮得光艳照人般奔向后街。当时只琢磨她是上后街小铺买东西。
她不会一去不返,奔自己的丈夫去了吧?
这念头竟将小花吓了一跳,但她同时宽慰自己:丈夫自有儿子给她严防死守。对于她的命令她也坚信儿子一定会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丈夫稍有风吹草动,儿子自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但她到底放心不下那份疑惑,她必须要弄清楚那“破鞋”现在的真实情形。而要想做到那一点,她唯有舍身而出。
凭借一身气力,小花大可有恃无恐。二十年前的仇恨并没有在她心中磨灭,倒是象河蚌里的珍珠那样随着岁月的磨砺一发清亮逼人。倘若能当着如此众多先生的面稍带羞辱她一下,也算一雪二十年前的夺夫之恨!
“小花嫂子,这些可
“哟……我说大兄弟,老师们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总得上去看一眼吧。”小花收回长腿,跨前一步。或许小花存心要给这帮人一个下马威,也或许小花只是需要两个见证人;也未见她如何作势,左手已然钳住了余校长的右胳臂,右手似乎很随意地一抓,抓住的
“他们兄妹俩不陪,我陪你们上去!”
体育出身的余校长平日里对付两三个楞头青原非难事,但这回他却感到右胳臂一阵阵火辣辣的,痛入骨髓。连抗拒的念头都不曾产生,任由小花老鹰抓小鸡般拾阶而上。唬得罗盛罗凤一个劲地大喊: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但哪里能近得身去?
老师们全都愕然。
可怜了
“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花全然不顾手中两人的感觉,拖着他们几步蹿上楼,一脚踹开房门。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她旋即又车转身形踹开另外一个房门……
楼上的三个房间依次被小花踢开,所有房间的床铺均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个人,更见不到罗盛罗凤抱病的母亲。
此时,罗盛罗风和所有的老师们都拥到了楼上。
“人呢?!”小花厉声喝问。
“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们家什么人?!”罗凤拉开拼命的架势扑上前去。
“哟,小妹妹,别不是你妈妈又去偷什么汉子了吧?!”小花顺带将手中的两个人往前一推,挡住罗凤。
“小花,别欺人太甚!我们家也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罗盛怒目圆睁,涨紫着脸,恨不得吃了小花。
“哼哼,姑奶奶才没有那个闲心来管你们这些偷汉子的事!只要那破货……”她猛地意识到什么“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伸手一拨拉人群,如蛇般溜下楼梯。
她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只要罗贻雅的老婆没有拐上她的老公罗伟斌,那么她今天所有的冲动以后都将成为罗家大屋老少的笑柄!
这个人她小花可丢不起,而更丢不起的是她现在必须要确知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还在儿子的掌控之中。
离家门尚有一步之遥,小花便听见房里的电话铃一阵紧似一阵。
她心中一冽:“不会这么巧吧,不会这么巧的!”然而,那钥匙却始终捅不进去锁孔,急得她恨不能一脚就将那两扇双心门踹开。
门一打开,连挂锁都未取下,小花便跃进房里,抓起电话。
“哪个?”她的心兀自怦怦乱跳。
“妈!伯伯(父亲)跑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颤抖。
“短命的,你别嚇老娘!”
“妈,真的!”
“短命的,攀棺的,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哟……”
小花清醒了——儿子当然没有那份胆量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你是么样看的?要你这短命的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他是么时候跑的?”她一边骂一边急切地问“你还不快去找!”
“妈,我,我找两天了……”
“啪”电话从小花手中滑落,脑袋嗡的一下便大了。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短命的,挨千刀的!这叫老娘怎么过哟!”她用右手拍打着地面,一板一眼地哭了起来。
太阳离八汊湖尚有丈二高度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从后山扑下,一眨眼功夫便蹽到了罗谋源家的大墙外。“咝啦”一下刹住。
罗谋源从车里下来,一叉腰,一挺胸,朝门里喊:“我—回—来—了——!”
美华一阵风似地撵出,满脸绽开笑颜。
“回来了?怎样?办成了吗?”
“喏,看看……”罗谋源用手一指身后的轿子“师傅,按两声喇叭给她听听。”
车上坐着的年轻司机笑笑。
“咹,咹——”
“哟,别按了,别按了!吓我一跳。我知道这是真的了。死鬼,早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一边责怪一边凑到跟前,虽说那车并非油光锃亮,但红旗标识却十分醒目。便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一下。
“别动!”罗谋源有意吓她一下,见她那份惊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事办成了?乖乖,你表姑对你还真不错,还派车给你送回来。”美华很是羡慕。
“派车?”罗谋源笑得有点诡秘,“美华,知道这些天我都忙什么吗?啊,这车,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啊,还有小王,”他用手朝司机一指“再以后,啊,你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这……”美华眨巴着双眼,望望车子,望望自己的丈夫——夕阳的映衬下丈夫一脸的喜色对于美华竟然有着痴醉神迷的感觉。“你不会给我演戏吧?”她满腹狐疑。要说有个靠山发财容易,但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这才几天?就这么上山西转一圈就能整回一辆车子?
殊不知,红旗轿车并非罗谋源这次山西之行的唯一收获。罗谋源也并不仅仅只收获这么一小点薄利。
没有人会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更不会相信那个馅饼正巧会砸到自己的头上。但这回罗谋源实实在在被馅饼砸了个正着。
当七拐八弯的电话打到他家时,任凭别人如何启迪,他都没有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远房亲戚,一个当了市外贸局长的大官表姑。但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顷刻间便帮他理顺了层次,使他不得不承认外贸局长大人就是自己的表姑!
好在表姑不是伸手向他要饭,而是想帮他这个远房的表侄一把。
罗谋源原以为表姑要给他一些塑料袋加工合同,所以,临走时他将塑料袋样品合同之类的东西带得相当充分,等到了地方才知道自己实实在在就是个土包子!目光之短浅脑袋之愚钝,简直就是头猪!
表姑毫不忌讳,开诚布公地说要将手下的一座九层的三星级大酒店卖给他。
初听这话时,罗谋源差点没摔一个筋斗。但表姑接着说,“你放心,不用你掏一分钱。”
表姑说,现在外贸局的境况大不如从前了,手下的企业大多亏损严重,准备转卖一点度度饥荒;自己也老了,再过两年就该退了,所以便想趁自己在位时为老来生活打点保障。一般的人她还不放心,太亲近的上面又盯得紧,所以他这个远房表侄倒成了她眼中的最佳人选。
“当然了,我用不了那么多。三七开,你三我七。”表姑怕他还有啥想法“你别看就三成,只怕你家几辈子都花不完。贷款抵押什么的我都替你办好了,只须签上字,明天到外贸局将投标书递上,然后就安心等着做你的总经理就行了。”
临了,表姑还怕他不明白,又颇为语重心长,“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啊。这一更名就是好几千万的利润!你可别辜负了我哟。”
把个罗谋源喜得恨不得当时就趴在地上给表姑磕上几个响头。
但罗谋源不是三岁孩童,到底没有昏过头。高兴归高兴,高兴过后他仍然保持着清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变相鲸吞国家财产,要是被逮住了……
“要是,要是……”他感到脑袋后有着丝丝凉风。
“你呀,放手去干吧!走的都是正规手续,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表姑我也不是糊涂人,况且现在这种事实在太多了,真真假假的,没人管没人问,也管不过来也问不过来的!”表姑对她这胆小的侄儿宽厚地笑笑“除非,你对表姑的分成不满意,上……”
“哪能呢,哪能呢。表姑,侄儿多谢您还来不及呢!”
有几个姑娘出于好奇,相拥着出来。见美华在旁边到底没有走到眼前。但美华这回却少有的慷慨,笑着冲姑娘们招手:
“过来看看吧,红旗耶。”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看吧,看吧。”罗谋源将右手不停地挥摆,见小王还坐在车里,忙凑到车窗边“到家了,王师傅,下车进屋吧。”
“嗳。”小王应道。
老队长前脚进门,罗谋源后脚便跟了进去。他是来请老队长上他家吃晚饭的。
“怎样,订了不少合同吧?”接过罗谋源递过来的香烟,老队长心想:这回他的表姑肯定给了他不少塑料合同。
“还可以,还可以。”罗谋源一个劲地笑。见老队长看都未看便将烟叼到嘴上,便将手中的烟盒在老队长眼前晃了晃“这烟是表姑给的,中华的……呵呵。”他怕老队长不明白,“就是谋勤在刘大福家拿的那个。”
“是嘛?!”老队长忙将烟卷从嘴上拿下,转圈看了又看,又放在鼻子上使劲闻了闻“狗日的,真香!”
“来,我给您点上。”罗谋源掏出打火机“呵呵,人家这玩意有的是。我还带回来几条,等吃完饭,我让美华给您拿上两包,也让您过过瘾。”
但老队长注定没有那个口福,就在他刚将烟卷凑上打火机火焰时,俩个孩子从门外猛地扑到他的身边:
“大爹爹,大爹爹……我爸爸,我爸爸……”
老队长的手一哆嗦,烟卷便折了。
“你爸爸怎么啦?”他直起腰,没好气地嚷嚷“一惊一乍的!”
“我爸……快,快要死啦!”
先是小花抓“破鞋”大显武功身手;再有罗谋源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浑身冒金;最后正面人物老队长命中注定和腐败没缘,好不容易到嘴的高档商品---中华烟终究还是被下回分解的引子折断。
读者还没来得及沉重就进入到期待下章的状态...
被鸿归授予了良心勋章和人性佩带,很想就这两项荣誉头衔与鸿归理论理论...甚至按捺不住有意推向前台,不知鸿归是否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