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吸眼球的是那新来的叫蓝倚虹的女人了,四十不到,给人感觉比半老徐娘还年轻些,心态好,见人都热情招呼,没心没肺的。人长得好,细长条而又丰满,肤色之白不下于小田,深而黑的丹凤眼有勾人的魅力。说话不三不四,笑起来妖邪气,一望而知是危险的尤物;是男人看见就想性交的那种女人。
天气渐热,蓝蓝率先着短袖衫,露出白臂膊,皮凉鞋露出动人的脚趾。再热下去,趋势要无袖衫、吊带衫了!美中不足处是上嘴唇有点翘翘然,微微的细胡须,还有是胸前鼓起处位置较低,老陆一直琢磨这问题,盯视久之,有时失笑:里面是怎样的呢·······有的女人就没这问题,譬如小田,她是小骨胳的,衣裤宽宽大大,人家不会想念其肉体怎么样的······三个女人因此都恨她,恨之入骨,怕“阿拉格小杜被伊带坏特!”“小杜还是童男子唉!”暗里算计,什么法子挤她出去······
楼下的八个男女是六小时工作制,一年到头没休息的。分成二个组,三个男的配一个做账的女会计。轮流倒,一礼拜一倒。早班8到14时,晚班12到18时,中午有二小时是重叠的,八个人好不热闹,各找各的朋友,所以都是熟的。甲组的头是自告奋勇形成的,是团白脸、没有胡须的老贾。黑蒼蒼大饼脸的老陆、眼特大而个特矮的都叫其诨名大郎的吴超人、黄胖女人纨丽。贾若愚是文革前大专毕业分配去内地军工企业的,妻是上海的同学,那边的同事,妻因为收过冲击而变成轻度精神病,有妄想症状,觉得老有人迫害她。再加上儿子吵了要回来,于是三人全回来了。幸好夫妻二边都争得一小间房,退休金也较高,过得还可以。老贾是工作狂,卖力得过份,好像在搞阶级斗争似的,也有点神经病,老是搜集同事的情况,分析、密报,拼命巴结老姜(当然更巴结小杜,无奈小杜是不近人情又不爱工作的领导,不收部下的礼,也不听汇报,“你找老姜吧”),塞香烟、送土产。有时他也有幽默感,会自嘲的,毕竟也算是小知识分子。
和他同龄的老陆,是他的眼中钉、死对头。老陆是早年作为失学的社会青年去新疆的,现在妻已死了,回来后结了二次婚,这一次很满意,是老姑娘,有钱有房,兄弟在美国。于是他逢人介绍,说他新妻不能生育的,那子宫里面如何······有的人嚇得掩耳而逃。他的两个儿子已是大人,他不隐瞒父子失和:“对不起,要我的钞票没介便宜!”他自称从小在住地一带是有名气的,地痞性质的。至今喜欢谈女人,可惜那脸非但不风流,还黄哈哈的寒蠢相,没女人喜欢,相比之下,老贾是标致小生了。老贾认为他不正派,流里流气,不会算账,不称职的。老陆则说他神经病、官迷、张春桥式的野心家······二人都是熟人转介绍来的,只好僵持着,谁拿谁没有办法。
矮个瘦小的大郎于是成为二人的争取对像,常能吃到两边送上来的油饼、粢饭糕、油墩子的。他的眼睛特有神,可是该出手时做不出凶相、不会吵架,是做外勤的致命伤。人内秀,细心,纨丽有账目轧不平,他都能解决。老姜也承认,他这方面的本事比总会计小田还好。而他不是财会出身。他在这儿年龄最小,家景最差,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是学机械的中专生,一片红去外地的。他身体不好,那里的当地同事却看中他,把女儿给他。他居然要了,21岁就结了婚。他是水利部工程师,提前搞病退,把全家户口移来上海。可是他退休金很低,妻更低,女儿的职校文凭在这里没用,更要命的是住的是一个老房子的灶头间-----就是晒搭的最低层部位。而且只有六平米----还是外婆发善心给他的!他是健谈的,牢骚特多。有次说他们的那有名的女部长:“大块头,走路像是横走的,那个威风······”他待人好,从不搞斗争。同事手表坏了,自行车坏了,他热心帮忙,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