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读古诗读得很快乐。比如,读一遍《古诗十九首》,比如读《击壤歌》,那种游历在古代的美妙感觉,只可意会,难以言传。韩东说“诗到语言为止”,果然没错。
一本蘅塘退士的《唐诗三百首》,还是上个月开始读的,现在还没读完,从去年读到今年,我倒是不急着读完。今天只读了一首杜诗《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有人把这首诗评为唐诗七律之首,诚不我欺也。
葛兆光说:……从声律上来说,“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从篇法结构上来说,“首尾若未尝有对者,胸腹若无意于对者,细绎之则锱铢钧两,毫发不差”;从字法上来说,也字字精确传神,“皆古今人必不敢道决不能道者”;从节奏句式上来说,起首二句和结尾二句很密集,但三四两句有“疏宕之气”,五六两句有“顿挫之神”,用现代话来说就是节奏疏密相间,句式松紧变幻,显出了诗歌语意的顿挫与跌宕。
吴小如说《登高》通首都好,但他并未展开来细说为何好。
赵昌平在评这首诗时说,诗至杜甫,写愁苦而开始抠心刿胃,讲格律而精益求精。两者都易使诗境碎仄,但杜甫却能于愁苦中见博大,精严中疏宕。这不能不归因于他一贯的壮逸之气,以及负载这气势的高超诗艺。
其实他们的评论又语出请代的评论家,比如施补华的《岘佣说诗》中说杜甫这首诗:通首作对而不嫌其笨者,三、四“无边落木”二句有疏宕之气,五、六“万里悲秋”二句顿挫之神耳;又首句妙在押韵,押韵则声长,不押韵则局板。葛兆光的评论实是从此演化而来。
方东树《昭味詹言》中说,前四句景,后四句情。一、二碎,三、四整,变化笔法。五、六接递开全,兼叙点,一气喷薄而出……收不觉为对句,换笔换意,一定章法也;而笔势雄骏奔放,若天马之不可羁,则他人不及。
沈德潜《唐诗别裁》:八句皆对,起二句,对举之中仍复用韵,格奇变。昔人谓两联皆可裁去二字,试思“落木萧萧下”,“长江滚滚来”,成何语耶?好在“无边”、“不尽”、“万里”、“百年”。
赵翼《瓯北诗话》说,杜诗“冥心刻骨,奇险至十二三分”……
读时我心情激动,心里念头太多,今天抽空想写下来,又写不清楚,写写停停,并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见解,正是“世人解听不解赏,长飚风中自来往”,却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