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为《南澳散记》所作题词 

  《减兰》及注释

徐家祯

原文

 减兰   

为儿子家祯题所著《南澳散记》

                兰台东观，
                刘向传经原递嬗;  
                金马高才，
                解记西京杂事来。

                南溟息翼，
                北户新编同集腋;   
                语必堪征， 
                野史他年或可凭。

                                      戊辰重五稼研徐定戡漫书

           最近，博客上有朋友问我:先父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为我《南澳散 记》题的词是什么意思。记得当时，先父把词写给我看的时候，是给我解 释过一遍的。但我多次说过，我对中国古典诗词向来兴趣不大，没有当场 把解释记下，听过也就忘记了。现在只能以我的水平，一知半解地作些说 明，希望知者多加批评指正。

           这是一首词牌名《减兰》的小令。分上下阕，各四句。

           上阕四句应该是说我一九八三年得到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大学教职一 事。

           “兰台”、“东观”都是古代收藏经典之处。“兰台”，为汉代宫内收藏典 籍之处。《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御史大夫 ...... 有两丞，秩千石。一曰 中丞，在殿中兰臺，掌图籍祕书。”汉焦赣《易林·巽之明夷》:“典策法书， 藏兰臺，虽遭溃乱，独不逢灾。”“东观”，东汉洛阳南宫内观名。即明帝诏 班固等修撰《汉记》之处，故书成名为《东观汉记》。章、和二帝时，为 皇宫藏书之府，后因以称国史修撰之所。南朝陈徐陵《谢敕赉烛盘赏答齐 国移文启》:“臣职居南史，身典东观，谨述私荣，传之方策。”唐刘禹锡 《送分司陈郎中祗召直史馆重修三圣实录》诗:“远取南朝贵公子，重修 东观帝王书。”后来，人们就把“东观”称为一般宫中的藏书之所。北周庾信 《皇夏乐》:“南宫学已开，东观书还聚。”唐太宗《赋尚书》诗:“崇文时 驻步，东观还停輦。輟膳玩《三坟》，暉灯披《五典》。”清钱谦益 《〈董文敏公遗集〉序》:“故其题识赏鉴之文，区明雅俗，别裁真伪， 东观输其博，南宫逊其精。”

           刘向(约前 77-前 6)，原名刘更生，字子政。西汉经学家、目录 学、文学家。沛县(今属江苏)人，楚元王刘交四世孙。宣帝时，为谏大夫。 元帝时，任宗正。以反对宦官弘恭、石显两次下狱。后免为庶人。成帝即 位后，得进用，任光禄大夫，改名为“向”。官至中垒校慰，曾奉命领校秘 书。所撰《别录》，为我国最早的图书公类目录。治《春秋彀梁传》。著 《九叹》等辞赋三十三篇，大多亡佚。今存《新序》、《说苑》、《列女 传》等书。

           “传经”，即“传授经学”的意思。“刘向传经”，来自唐杜甫《秋兴》诗 之三。杜甫诗曰:“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匡衡，汉朝人。 《后汉书·匡衡传》载:汉元帝初，匡衡数上疏陈便宜，迁光禄大夫、太 子少傅。《汉书·刘向传》载:汉宣帝令刘向讲论五经于石渠，成帝即位， 诏刘向领校五经秘书。而杜甫天宝十载在长安献“三大礼赋”，却并未得重 用;任左拾遗时，曾上疏救房涫，却触怒肃宗。杜甫借用匡衡抗疏及刘向 传经两则典故，说自己不如匡衡、刘向，功名事业无成。

           “金马”，既是汉代国家藏书之所，又常用来借指翰林院，或指代翰 林。汉班固《两都赋》序:“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 事。”唐刘肃《大唐新语·匡赞》:“圣上好文，书籍之盛事，自古未 有 ...... 前汉有金马、石渠，后汉有兰臺、东观。”后有成语“金马玉堂”， 那是来自“金马门”与“玉堂署”，均是汉时学士待诏之处，后因以称翰林院 或翰林学士。宋欧阳修《会老堂致语》诗:“金马玉堂三学士，清风明月 两閒人。”清梅曾亮《欧氏又一村读书图记》:“而苏文忠直禁内，读书夜 分，老兵皆倦卧，彼其视金马玉堂之中，波涛尘堁之内，皆学舍也。”原 注:“金马门，汉时学士待詔之地;玉堂署，宋时翰林承旨之所。”

           “西京杂事”，不知道是否指《西京杂记》一书。《西京杂记》为一部 历史小说，127 则，作者不详，有人说为葛洪所作，又有人认为是根据刘 歆《汉书》的材料写成的。书中写的都是发生于“西京”(即西汉首都长安) 的西汉上层社会与文人学士的遗闻佚事，夹杂一些怪诞的传说，被后人广 泛引用。

           “递嬗”，意为依次更替、逐步演变。《明史·周敬心传》:“昔楚平 王时，琢卞和之玉，至秦始名为璽，历代递嬗以讫后唐。”清王韬《变法 中》:“自汉以来，各代递嬗，征诛禪让，各有其局。”

           因为大学是现代社会的最高学府，不但设立讲坛，而且也有图书馆 满藏经典文献。所以，我想，这四句就是说我得到了大学教职，从此就能 从事传经讲道、授业解惑、培养人才之职了。

           下阕四句是直接说我写《南澳散记》一书之事。

           第一句是指《南澳散记》的成书地点:“南溟”，亦作“南冥”，即指南 方之大海也。《庄子·逍遥游》:“是鸟也，海运则将徙於南冥。南冥者， 天池也。”唐杜甫《宿白沙驿》诗:“随波无限月，的的近南溟。”康有为 《住香港半月日本总理大臣招游》诗:“独运南溟指白日，黿鼉吹浪渡沧 洲。”这里，当然是说我在美国学习三年，得到学位，又飞到位于南半球 的澳洲，息翼定居了下来。

           所以这句就是说，我这本书是在南半球定居后写成的。

           第二句，是说《南澳散记》的内容。

           北半球的房子，应该向南开启门窗，以便冬暖夏凉;而南半球的房 子，则相反，应该朝北开门窗，所以叫“北户”。

           “集腋”，来自成语“集腋成裘”，比喻积少成多。腋，指狐狸腋下的毛 皮。语本《慎子·知忠》:“故廊庙之材，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 非一狐之皮也。”钱熙祚校注:“粹，原作狐;依《意林》引此文改。《意林》皮作腋。”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聊斋自志》:“集腋为裘，妄续《幽冥 之録》。”在此，是说我的《南澳散记》写的都是点点滴滴的零碎琐事。

           第三、四句是说，虽然写的都是身边琐事，但都是“语必堪征”的事 实，所以，日后就可以被史家当作野史，来当做研究现在社会风貌的凭证 了。

                                                二 0 一一年二月九日

                                                于澳大利亚刻来佛寺树熊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