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诗歌》

XXXI

第三十一首

因为我更喜欢你

Because I Liked You Better

英国   A. E. 豪斯曼原著

Alfred Edward Housman (1859 – 1936)

徐家祯翻译

霍斯曼 (1859-1936)

Because I liked you better

    Than suits a man to say,

It irked you, and I promised

    To throw the thought away.

To put the world between us

    We parted, stiff and dry;

`Good-bye,’ said you, `forget me.’

    `I will, no fear’, said I.

If here, where clover whitens

    The dead man’s knoll, you pass,

And no tall flower to meet you

    Starts in the trefoiled grass,

Halt by the headstone naming

    The heart no longer stirred,

And say the lad that loved you

    Was one that kept his word.

慕希斯 · 杰克森 (1858-1923)

因为我更喜欢你 ——

        超过男子说得出口的表白；

这却让你厌恶，于是我答应，

        将那念头抛之九霄云外。

为了让你我之间隔个世界，

        我们分手 —— 矜持而干巴；

“别了，忘记我，”你说道。

        “别怕，我会的，”我回答。

要是这儿，被三叶草染白的地方，

        你走过死者的坟堆旁，

不见一朵高出的鲜花，

        只有一片青草苍苍茫茫，

停在刻着名字的石碑前 ——

        他的心已不再激动不安；

你说，那曾经爱过你的小伙，

        他至死都没有食言。

                                            二 0 二二年一月十三日

                                            译于澳大利亚刻来佛寺爱闲堂

霍斯曼墓牌

        * 豪斯曼的这首诗是诗集《更多的诗歌》中的第 31 首。他最感人的诗歌，都是 关于他延续一辈子都未成功的恋爱的。这首诗也是这个主题。

        在寄给他的恋人杰克森的《最后的诗歌》中，豪斯曼附了一封给杰克森的信， 在信里，他告诉杰克森:“我关心你超过世界上任何事物。”

        杰克森给豪斯曼的最后一封信在 1923 年的元旦寄到。过了十四天，杰克森就与 世长辞了。三天后，豪斯曼给牛津的老同学普拉特写了一份报丧的信:

       “亲爱的普拉特:

                    杰克森星期天在温哥华的医院平静地去世了。他在那里治贫血 病，因为他已经有好几年体弱无力。我元旦收到他的一封信，信的最后他说‘再见’。现在，我也可以死了，因为我以前无法想象，我能让他  (独自)留在世上，不知什么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你忠实的， AE 豪斯曼“

        〈因为我更喜欢你〉这首诗，在豪斯曼生前从未发表过。当然，这是因为诗人 不想把他对杰克森的这段恋情公之于世。这首诗是一首极其凄美而动人的诗歌，写的 是诗人因为追求不到他所向往的爱情，就遵守诺言，宁愿远离自己的心上人，把对他 的爱带进坟墓。

        全诗只有四段，每段四句，共十六个短句，却非常难以翻译得恰到好处。英文中非常简洁的句法，在中文中很难也用非常简洁的句子来表达。我的拙笔无法通达地 表达原诗的含义，所以，只能用译注再加以补充。

        第一节的头两句其实在中文中应该倒过来说，意思才明确。诗人想说:  我对你 的爱，要超过任何一个男人可以用适当的言辞来作的描述。但是，因为诗的题目是 〈我更喜欢你〉，所以，译文也只能按英文句式倒装。

        诗人没有用“爱”，而用了“喜欢”，显然，那是因为那时，同性之间的爱在英国是被认为非法的、非自然的。诗中还用了“合适”(suit)一词，这是因为男人对另一个 男人表达爱情是被认为“不合适”的。所以，我的译文就成为:  “因为我更喜欢你 —— 超过男子说得出口的表白”。所谓 “男子说得出口的表白”，就是“男子”在当时社会环境 下可以“合适”地对另一个男子说出口的表白，那至多就是 “我喜欢你”吧 。而诗人认为， 他对杰克森的“喜欢”，要超过这种表白，因为那是“爱”。

        第一节的第三句的上半句是说杰克森没有接受豪斯曼的求爱，而且，作为一位非同性恋者，他还感到“厌恶”。于是，这一句的后半句，诗人就说，他答应把 “爱杰克 森” 的 “念头”，“抛之九霄云外”。

        第二节是描写诗人与杰克森的告别场面，用了“矜持”而且“干巴”两个形容词。 的确，从这一节最后两句的对话，确实可以看出他们分手时的尴尬模样。

        第三节是诗人想象多年后他已死去，而他过去的恋人走过他坟场的情景。他的描写是灰暗而凄凉的:  坟堆旁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三叶草，却不见一朵鲜花。

        最后一节是上节的继续。诗人想象杰克森在刻着他名字的墓碑前停留，而他那时因为已经死亡，所以当然再也不会因为见到过去的恋人而心慌意乱了。诗人还想象， 杰克森会在他墓前说:  曾经爱过他的那个小伙，至死都没有食言。

        这首诗中，诗人表达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对爱的绝望之情。很可能在译文中无法完全将这种情感表达出来。

        在这首诗的草稿上，写着写作日期是 1893 年，但实际上很可能是 1888 年年初杰 克森去印度后写的。

        译诗每段押一个韵:第一节押 [ai]韵，第二节押 [a]韵;第三节押 [ang]韵。第四 节押 [an/ian]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