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诗歌》

XVIII

第十八首

雨水，在石碑和小丘上流淌

The Rain, It Streams on Stone and Hillock

英国   A. E. 豪斯曼原著

Alfred Edward Housman (1859 – 1936)

徐家祯翻译

The rain, it streams on stone and hillock,

        The boot clings to the clay.

Since all is done that’s due and right

Let’s home; and now, my lad, good-night,

        For I must turn away.

Good-night, my lad, for nought’s eternal;

        No league of ours, for sure.

To-morrow I shall miss you less,

And ache of heart and heaviness

        Are things that time should cure.

Over the hill the highway marches

        And what’s beyond is wide:

Oh soon enough will pine to nought

Remembrance and the faithful thought

        That sits the grave beside.

The skies, they are not always raining

        Nor grey the twelvemonth through;

And I shall meet good days and mirth,

And range the lovely lands of earth

        With friends no worse than you.

But oh, my man, the house is fallen

        That none can build again;

My man, how full of joy and woe

Your mother bore you years ago

        To-night to lie in the rain.

雨水，在石碑和土丘上流淌，
      靴子咬住了粘土。
既然一切需做的都已做好，
那么，回家吧，我的孩子，晚安，
      我一定得开步。 

晚安，我的孩子，没有什么永恒不变; 
     我们的关系亦如此，不言而喻。
明天我会少想念你一点，
心情的沉重和胸口的疼痛，
      时间都应该会将它们治愈。

在山那边，公路伸延，
      外面的世界无边无沿:
哦，很快追忆就会消失不见，
而忠诚的思念
      会待在坟墓的旁边。 

天上不会永远下雨，
      也不会一年到头阴翳;
我会有欢天喜地的日子，
在美丽的国土上漫游，
      与不比你差的朋友一起。 

但是，喔，我的伙伴，屋子已经倒塌，
      无人再能重新建立;
我的伙伴，你母亲多年前生下你，
充满欢欣和悲哀，
      今晚你却躺在雨里。 

                                           二 0 二二年四月二十一日

                                          译于澳大利亚刻来佛寺爱闲堂

* 豪斯曼的这首诗是诗集《最后的诗歌》中的第 18 首。

        有学者考证，这首诗也是豪斯曼为悼念他在南非战死的弟弟赫伯特而写的。据 说，诗里所写的情景是根据赫伯特的战友告诉豪斯曼赫伯特牺牲时的实际情况而描写 出来的。赫伯特牺牲的那天晚上，天下着大雨，尸体躺在地上整个晚上。南非的土著 布尔人把尸体身上的外衣都剥了下来。直到第二天，英国人才能派出一组战友去把牺 牲的同志们埋葬在地下。但是，也有学者并不同意这首诗原来是因为赫伯特的牺牲而 作的，因为根据最初的草稿，他们认为那时赫伯特还没有战死。只是奇怪的是，诗中 所写的情景跟后来赫伯特牺牲时的情况相当近似。实际上，学者们说，这首诗在写成后的二十年中，豪斯曼至少修改过三次。最后一次修改是他把《最后的诗歌》这本诗 集整理好交付印刷前作的。

        不管这首诗的最初创作意图是否为了纪念诗人的弟弟赫伯特，这首诗写的总归 是一位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士的葬礼。诗是以参加这位战士葬礼的一位亲密战友的口气 来写的。

        诗的第一节就是写雨中的葬礼。雨水顺着墓地的石碑和坟上的土堆流淌下来。 地上潮湿的粘土咬住了靴子。“粘土”也使人想起《圣经》上说，人是上帝用粘土创造 出来的，死后又变成粘土。葬礼完成了，送葬的战友，也就是诗中的主人翁说，他一 定要离开墓地回家去了。

        诗的后面三节是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永恒的，包括人的感情，也不是永 恒的。悲伤、追忆、怀念，甚至于“忠诚的思念”，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忘、消失，所以， 诗人说:“时间都应该将他们治愈”。逝者已去，生者还要继续生活。世界是广阔美好 的，生者还会交到新的朋友，一起去世界漫游。所以，这三节诗是安慰的、积极的、 向上的。

        诗的最后一节，又回到哀伤的情绪。“屋子已经倒塌”是指人的肉体已经死亡， 因为肉体是灵魂的“屋子”，所以，“无人再能建立”。最后三句是说死者的母亲多年前 生下了死者，死者的生命中“充满欢欣和悲哀”，没想到牺牲后今晚竟“会躺在雨里”。 结尾是很哀伤的。

        原诗五节，每节五句。译诗每节第二句和第五句押一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