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续忆》
第一章
外公、外婆及其他
十五、我的外婆
徐家祯
身着清朝大礼服的外婆(约摄于清末民初)
关于外公,我已经洋洋洒洒描写、记述了上万字,而对外婆却写不出那 么多来。但这并不说明我对外公更为了解或与他更为亲密。其实,正相反,我 跟外婆的接触及亲密程度要超过外公许多倍。然而,想要记叙、描写起来,却 无从着手、无处下笔。这大概正反映了中国还是一个以男子为主体的社会,家 中很多大事都直接与男子有关,而女子似乎只是陪衬而已,与她们有关的不外 一些难以记叙的琐碎小事。
外婆姓金。金家可能是个商人家庭。外婆的父亲故世得很早。她的叔伯 欺侮她母亲是孤儿寡母,谋吞了她那一房里应该得的财产。外婆母亲又急又气, 上吊自尽,幸被外婆的哥哥发现,及时解救下来。外婆的哥哥那时只有十六岁, 已十分懂事。救下母亲之后,他跪在母亲面前,说今后一定奉养母亲一生,要她放心。后来,他发奋念书,也去日本留学,回国后果然做了政府官员,一直 奉养母亲,直到她去世。
我外婆的母亲(约摄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
外婆嫁到高家已二十四岁。在当时,二十四岁的女子才结婚已算是十分 晚了。那时,我外公也是二十四岁,应该是在日本,那么想来他在日本十多年 中,一定至少回来过一次。外婆、外公结婚后几年才生了我大舅;又隔三年生 我母亲;三年以后又生我小舅。
我说我跟外婆要比跟外公亲近得多,那是因为外公虽然不凶,既不骂人 也不打人,但他脸上总是十分严肃的样子。有时虽象云中露出的太阳一样也会 笑一下,但很快笑容就收敛了起来,象太阳又躲进云层。我不记得外公有喜形 于色或开怀大笑的时候。而外婆,则随和得多。每次外婆看见我们四个小外孙, 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杭州,总是笑逐颜开的,尤其是对我妹妹与我,那是因为我妹妹是外婆唯一的外孙女,而我则是她的大外孙。不但她在我一出生时就在 我身边,而且还救过我命呢!
外婆与我 —— 抗战期间我出生时外婆正在上海我家。
也就在差不多同一时期,我不慎吞下保姆的牙签。
(1942 年摄于上海戈登路 1017 号徐宅)
我出生于抗战中期,那时徐家已搬到上海来开厂、居住。(注 1)母亲怀 孕后,外婆来上海照顾我母亲,后来打起仗来,铁路不通,外婆回不去了,就 在我家住了很久。
我出生之后,既是徐家长房第一个曾孙,又是不足月的早产儿,而且也 是高家第一个外孙,所以两家都特别宝贝,用了奶妈又请特别护士来照料。
我在一岁不到时,有一次被一个奶妈抱着去大家庭中别的房里玩。奶妈 忙着与别的佣人闲聊,就把一根牙签放在我手里玩。不满周岁的孩子最喜欢将 东西送进嘴里,一不小心,那根牙签就被我吞下肚去。奶妈可能没有亲眼见我 吞下牙签,但发现我手里的牙签不见了,一定也有所觉察,知道可能闯了大祸, 但又不敢告诉主人,因为知道如果我因此事而有三长两短,她不但饭碗不保, 恐怕还要吃官司呢!于是奶妈就跟谁都没讲这件事。
母亲与未满周岁时的我
(摄于 1942 年上海戈登路徐宅阳台上)
当天下午午睡时,我就狂哭哭醒,以后好几天一直眠食不安。尤其是大 便时,每次都哭得死去活来。我父母起初以为我病了,给我量体温。但每次把 体温表插进我肛门时,我就哭得更凶更惨。后来,我就不肯进食;大便颜色发 绿,而且又稀又少;睡觉睡不安稳,整天哭吵;又有一点低温。请来上海各位 儿科名医,都找不出病因。眼看再这样下去,不满周岁的这条小生命就要断送 了。
小舅离开杭州去香港前夕与外婆、我大表弟汝同和我合摄 (约摄于 1950 年)
与外婆、小弟家汇同游杭州西湖 (约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一天,又请来为我接生的妇产科专家吴烈忠医生。(注 2)吴医生是英国 医学博士,当时上海名气最大的妇产科医生之一;他也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们 徐氏大家庭中十多个孩子几乎全是他接生的。吴医生对我当时的症状也束手无 策。那时,我外婆正在旁边。她忽然对吴医生说:
“小孩每次大便和量体温哭得最厉害,会不会肛门里有东西?能不能伸手 进去摸一下?”吴医生不同意说:
“我想不太可能。如果真有东西吃进肚子,而且已经到了肛门口,应该早 就随大便排泄出来了,怎么还会在里面留着?”
但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可实行,吴医生就戴上橡皮手套把两个手指伸进肛 门口去试试。不一会儿,他说:
“喔唷,真的有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已经断成两截的牙签!原来,牙签进入我肚中后, 断成两截,又跟着食物进入直肠,可是横卡在肛门口出不来,所以每次大便和 量体温才那么疼痛难忍呀!
吴烈忠医生取出牙签后写的说明 (1943年5月21日)
牙签取出之后,我马上眠食正常起来。奶妈见闯了大祸,吓得脸色也变 了,不久就被我父母辞退。如果没有我外婆的建议,吴医师和别的医师再打针、 吃药,我也总是死路一条,活不过周岁,更不可能到澳洲来写外公、外婆的故 事了!
外婆和母亲游杭州西湖 (约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外婆故世之前,几乎每年我们都要见到她:不是我们在暑假、春假、寒 假,甚至周末去杭州玩玩,就是她来上海住几天。有时,甚至一年来两次。每 次她来,总住二楼后间。那间房里,平时除了放着几柜父亲不常看的书、一张 红木八仙桌、四张配套的高背红木椅子和一只五斗柜外,就是一张大铁床,似 乎是专为外婆准备的。我们就把那间房间叫做“外婆房间”而不管外婆在不在住。 甚至直到现在,我们都仍习惯地把这间房间叫做“外婆房间”。而我的下一辈, 却根本连这一位“外婆”是什么人都没有见过。
外婆、母亲和妹妹在杭州西湖边(约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外婆在上海之一:外婆和妹妹在朝阳坊住宅父亲楼下书房中摄 (约二十世纪五十年代)
外婆在上海住得最长的一次大概是外公开刀、我母亲去杭州陪他、让外 婆来上海管我们那次。外婆对我们很客气,于是那几个月我们觉得玩得最为舒 畅。外婆喜欢吃水果,那时上海还可买到各式水果,每顿饭后,大家聚在外婆 房里大嚼一顿,一直要吃到外婆喊:“好啦!要吃坏肚子了!”
外婆在上海之二: 外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到上海小住,摄于江苏路朝阳坊住宅院中
(前排左起:妹妹家和与外婆;后排左起:弟弟家汇、父亲、母亲、弟弟家树和作者)
外婆在上海之三:外婆在上海我家江苏路朝阳坊 22 号住宅三楼父亲书房内
(约摄于二十世纪 60 年代初)
外婆在上海时常爱带我们去附近街上买东西。附近商店的人都认识她, 叫她“外婆太太”。尤其是卖水果的小贩,跟她最熟,有时,隔着马路会大喊“外 婆太太”,或者秤了一袋外婆喜欢的水果穿过马路,塞到外婆手中。钱当天不付 也没关系。夏天一到,卖西瓜的挑着瓜上门,认识的瓜贩有了好瓜更一担担挑 进门来堆放在底层后间。那时我记得有一种无锡产的三白瓜:白皮、白肉、白 籽,肉甜而鲜,现在已有二、三十年未见了,不知是否亦已绝种。
外婆在上海之四:外婆和母亲在上海江苏路家中三楼父亲书房里
(约摄于二十世纪 60 年代初)
母亲、外婆和妹妹摄于杭州某风景区(约摄于二十世纪六十年初)
不管在杭州或上海,只要我们一有空,就要到外婆房里去与外婆纠缠, 还常常爬到外婆床上去玩,弄得外婆睡不安稳。有时,我妹妹会弄坏外婆头上 梳着的发髻,说要替外婆梳头,外婆笑着骂我妹妹,说把她头发弄散了;有时 我吵着要看外婆小脚,还要她讲缠小脚的故事,外婆虽说:“讲过一讲还有什么 讲头?”但仍会耐心地重说一遍。不管我们如何胡闹,我不记得外婆有光火的时 候。而我们对外公是无论如何不敢如此随便的。
妹妹与外婆摄于杭州西湖放鹤亭内(约摄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
外婆在杭州西山公园(现为花港观鱼)亭子中摄 (约摄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
我们缠着外婆讲故事时,外婆也会讲一些,但是口才远没有外公好,而 且讲的不是书里的故事,而是生活中的故事,最常谈的主题是逃难和我母亲小 时候的事。反反复复讲个不厌、听个不厌。
外婆和我表妹汝梅在杭州(约摄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
我在杭州住得最长的时候是我九岁时,在杭州住了一年。那时我住在我 们徐家杭州的大房子“榆园”中(注 3)。虽然那幢房子的大部分已与布店弄高宅一样卖给了政府,但我有两、三个堂房叔叔还在里面住着。我在杭州时,也住 其中一间,由外公家老佣人赵妈陪我,生活费由我母亲交给外婆掌管。白天, 我常去外婆家。那时,外婆、外公已住在一幢两层小洋房内,与金洞桥“榆园” 不远,走一刻钟就可走到。
我与外婆常出去买点心、瓜果。那时,附近横河桥、菜市桥一带有些瓜 行,也可零买。夏天,外婆和我去买黄金瓜、白兰瓜、菜瓜、香瓜。买来之后, 吊在井里浸几小时,下午午睡醒来吃,真是鲜嫩松脆、香甜可口。那时外婆常 带我买的还有一种叫“地瓜”,十分便宜,只有几分钱一斤,生吃脆而微甜,但 后来就此从来没有见过吃过。查字典,字典说:地瓜即山芋的方言称呼,但我 们很少生吃山芋,而且味道也并不如此美好。莫非那美好的味道实质是由美好 的回忆带来?
外婆平时似乎并无她自己的亲友往来。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我叫她“舅婆 奶奶”的妇人,有时来看外婆,在外婆房里前朝后代可谈半天。那位舅婆奶奶是 外婆娘家人,是外婆哥哥的姨太太,据说人相当贤慧。我还记得外婆带我到她 娘家皮市巷金家去回看过那位舅婆奶奶一次。但我只记得是很暗的杭州板房, 已没有深刻印象了。(注 4)
外婆、外婆母亲、母亲姨母和母亲在杭州风景区饮茶 (约摄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
外婆家的粽子、糟肉、糟鸡、糟鸭、雪里红、冬腌菜真是好吃。每逢过 年过节,他们总做了一大批,或托人捎来上海,或由我们去杭州时带回。六十 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上海供应紧张,人人得了浮肿病。后来,杭州 逐渐恢复起来,自由市场有了鸡、鸭、鱼、肉、蛋卖,外公、外婆就买了一批 弄到上海给我们吃。他们知道我父亲喜欢喝酒,而上海又买不到黄酒,于是他 们只要一看见杭州店里有酒卖,就买了储起来带到上海给我父亲。
我们还没有到杭州,外婆已在她房间的一口红木橱中及床底下两、三只 石灰箱里存放起糕头饼脑来给我们几个外孙吃。外婆买的大多是中国式糕点, 尤其是江浙一带的点心、干果,如:云片糕、香糕、薄荷糕、火炙糕、花生糖、 芝麻糖、香榧、小核桃等。有些糕点,自外婆去世后,我至今已有二十年没有 再见过、尝过了。
所谓“石灰箱”,是一种用洋油箱改装的箱子,底层放生石灰,上铺报纸, 报纸上放干点、炒货,不会受潮。每次去外婆房里,故事讲得无聊,便打开橱 门、拉出石灰箱来找点心。外婆的食橱及石灰箱象童话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的聚宝盆一样,每次打开,总有令人惊喜的新发现。
与父母、妹妹、外公和大舅游杭州 (约摄于 1945 年)
凡是我们去杭州,外婆几乎每次都与我们出去游玩、吃饭。外婆身体真 好,虽然小脚,也七十多岁了,却从来不叫累。我们去哪儿,她也去哪儿。而外公,开刀后虽也十分健康,但他自己总有点胆小,常常耽在家里的多。自我 有记忆起,直到外公、外婆先后故世,我杭州去过数十次,每次都是值得回忆 的。
记得抗战刚胜利不久,我大约只有三、四岁吧,全家又去杭州。一次, 我们和外公、外婆、大舅、小舅游虎跑。虎跑是靠近钱塘江的名胜,离玉皇山 不远。外公告诉我,相传很久以前这里有老虎跑过,地上马上涌出泉水来,于 是取名“虎跑”。这里的泉水清洌爽口,闻名全国。那天不知怎么,傍晚回家时 迷了路,一家人连同抱我的女仆在一片昏蒙的树木中兜不出去。天气渐凉,外 公当时披着一件那时十分流行的、象蒋介石常披的大氅。他脱下大氅盖在我身 上。我想起他讲的老虎在这里跑过的故事,有点害怕起来,就说:
“我想今天我们总归要给老虎拖去哉!”
引得大家大笑不已。
还有一次,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们与外婆去平湖秋月、岳坟、西 泠印社一带。正巧太和园 —— 楼外楼旁边另一家著名饭馆 —— 正在卖水晶 包,那是里边用猪油、豆沙、松子做馅的包子,顶上还盖着一个红图章,既好 看又好吃。那时,上海已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美味了,我们看了口水直往肚里 咽。我和妹妹去挤在人堆里买了几个来,与母亲、外婆坐在太和园附近、西湖 边上的石条凳上趁热吃了。从此以后,我虽也买过水晶包,但从来没有那次这 么香甜过。我不知道是因为那次包子确实做得特别好,或是因为“自然灾害”大 家饿慌了肚子,还是实质因为与外婆在一起的回忆的香甜也加到了包子上!
又有一次,也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们全家与外婆去楼外楼菜馆 午饭。那时去饭馆吃饭已不是“吃饭”,而是“抢饭”、“讨饭”吃了。因为家家户户 的定量伙食都不够吃,于是全想去饭馆增加点营养。虽然饭馆那时实际也只有 一些带鱼、肉骨之类,但总是定量之外的外快。粥少而僧多,饭馆里天天门庭 若市,只见人头而不见菜肴。中午饭馆十一点半开始供应,十点就要去抢座位、 等吃饭。晚去一步不但连带鱼、肉骨都不见了,而且连座位都轮不到。那天我 母亲、外婆及我们几个孩子同去楼外楼抢座位。因为去得早,我们占到一桌。 但是坐等到十一点半吃饭实在无聊,于是孩子们就拖着母亲去西湖边拍照,让 外婆照看座位。十一点半之前,我们赶回饭馆时,店堂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我们一行五口好不容易挤到早就占好的桌边,只见原先放好的六张凳子少了两 张,还有四张总算牢牢地被外婆保护着:她坐在一张上,脚搁在另一张上,两只手各抓住一张,可惜还缺两只手,于是另两张凳子终于被人抢去。我们看到 外婆的狼狈相,笑得直不起腰来。拿去的椅子再要不回来了,邻座正在为争一 张椅子骂得脸红耳赤呢!这顿饭我们是四个人坐、两个人站着吃完的。现在再 回忆外婆争座位的狼狈相,我感到的不是滑稽,而是心酸!
那几次我们全家去杭州,父亲都没去。那时他因过去在国民党时代当过 法官而成了“历史反革命”,被管制起来,不许他“乱动乱说”。于是我们每次去 杭州就少了父亲。然而外婆、外公并没有忘记女婿,每次回上海,我们总带回 一大篮、一大盒的食品,是他们特地为我父亲准备的、他最爱吃的东西。当然, 也少不了绍兴黄酒。
母亲与外婆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摄于上海
六十年代中期,有一时期政治形势松动,我父亲的行动自由了一点。那 时他已不再工作,有更多时间与母亲去杭州住几天。记得有一年春天,父母又 去了杭州,上海家中只剩已经工作的我、正在念中学的小弟弟和一个女仆。我 的妹妹和大弟已去外地念大学。周末,我和小弟无聊,心血来潮决定在星期六 半夜去杭州。赶到车站,见只有慢车票了。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了六个钟点慢车在清晨六点多到杭州。赶到外婆家,父、母和外公、外婆都以为上海出 了事呢!记得那天早上我们与外婆去知味观吃早餐,那时知味观的虾爆蟮面真 是美味。因为一夜未睡,离开饭馆时我昏头昏脑地把放有名贵德国相机的一个 小包遗忘在店里,等到在外婆家谈天谈了一小时后才发现。那时社会风气还真 好,我匆匆赶到饭店,那个装有当时价值几千元的相机和其他财物的小包竟然 完好无缺地放在饭店账台里等我们去取!那天上午我们与外婆坐西湖游船去花 港观鱼、西山公园。也是因为一夜未睡,我晕起船来,到了花港观鱼,大吐一 场,早上吃的虾爆蟮都吐出来喂了金鱼。不过吐过之后,倒精神恢复起来,下 午玩了一下午,晚上坐软席车回上海,第二天就去学校教书了。
1964 年 6 月父母游杭州时与外婆在西湖三潭印月摄 (右二为舅公沈颂南先生)
在杭州,我们那时最爱去、也最常去的是天竺、灵隐。五、六十年代, 从山门走到灵隐寺大殿的路上,一边是潺潺的溪水,水边是一排参天古松,树 冠蔽日。古松之下有几个茶亭卖茶,沿着溪边则放着不少竹茶桌、藤躺椅。那 时茶客不多,夏天去玩总可找到桌椅。泡一壶龙井茶,买些花生、瓜子、糖果、 糕点,全家人团团围着桌子,在藤椅上可以躺一下午。躺在藤椅上,仰头见树 叶间闪动的阳光一眨一眨地亮闪着,不时还有松鼠在松枝间追逐游戏。躺厌了可以光着脚去冰凉而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捉小蟹、小虾玩,也可以听外婆、母亲 讲前朝后代的老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生活今后是永不会再来了!
我们兄妹四人十岁生日时,外婆、外公送我们一百元作为礼物,我们听 了父母的话,存在银行里没有动用。我和妹妹开始工作时外公、外婆还健在。 我们将第一个月工资全数寄给他们作为对他们给我们的爱的回敬。他们自然十 分高兴,但也没有动用,都存在银行里,说:以后还给我们。后来,当然在“文 革”之中这笔钱也让“红卫兵小将”当作剥削所得抄了去了。
注 1:关于我们徐家家史,可见本书第三章〈三叔祖礼耕先生〉及其附录〈徐礼耕先生之回 忆〉两篇。
注 2:关于吴烈忠医生,《山居杂忆》有第 27 章〈吴烈忠医生〉专章详述。
注 3:关于我家旧宅榆园,可见本书第四章〈榆园话旧〉。
注 4:关于我外婆哥哥那位姨太太,在《山居杂忆》中有专篇记述,可见该书第 30 章〈姨太 太〉中〈大舅父的姨太太〉一节。
我的外婆(约摄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