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第十三章

（中）

过了两天，柏曲克把他留在米尔顿牧场照看谢尔灵的那个小伙计招了回来。

柏曲克说，如果请个像谢尔灵这样的工人的代价是还要专门雇个小伙计去照顾他，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听撤回来的那个小伙计说，谢尔灵那两天的生活作息看起来也都正常，就是少言寡语的，跟他也没什么交流。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天还没全亮，从我们皇后大道肉铺前往米尔顿牧场去配货的伙计气喘吁吁、惊慌失措地跑回店里来说是没看到谢尔灵，米尔顿的肉铺没开张；他绕到后院里也都找过了，牧场的四处都没有一个人影。

关于谢尔灵，这是我们梅恩家的肉铺里上下人等都觉得有些紧张的敏感话题，所以这个配货的小伙计一刻都不敢耽误，赶紧跑过来汇报。

柏曲克看到这个小伙计的上气不接下气而又语无伦次样子，等他陈述完事实后，就问道：“你在牧场里面到处都找了吗？”

小伙计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找了，找了，都找了！除了那些牲口，就没看见有人影啊！”

柏曲克无可奈何地点评了一句说道：“我看那也差不多是条牲口。”

小伙计有点纳闷地看着柏曲克，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我在院子里看到有一只鞋子。”

柏曲克听到这里，思忖了一下，问道：“院子里有一只鞋子？······你去院子里的那个蓄水桶里看了吗？”

小伙计摇摇头。

柏曲克突然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赶紧去看看那个蓄水桶啊！”

1858年的布里斯班还没有自来水供应，每家每户的后院里都会架起一个金属焊接的大型的蓄水桶，在雨季的时候储备些雨水作为生活用水。水桶很高很深，人们需要取水的时候要爬上梯子，再用其他的器皿舀出水来，舀水的过程，就如同从井里打水一般。

按照柏曲克的点拨、急忙跑去米尔顿、又赶紧跑回来通风报信的那个小伙计大汗淋漓而又结结巴巴地再次汇报说：“还是梅恩先生您说到了关键的点子上······谢尔灵······谢尔灵······他就淹死在那个水桶里了！”

柏曲克接着问道：“那你把他从蓄水桶里捞出来了吗？”

“还没呢······我就一个人，拿蓄水桶也挺深的······我没敢乱动······”小伙计谨慎而又紧张地回答着柏曲克的问话。

“那你报警了吗？”柏曲克再问。

“没呢······”小伙计脱口而出回答道，大概话一说出口他立刻又觉得不太合适，赶紧补充说：“是这样的······我······我······我是想先通报您了之后，等您的指示，再看看是不是需要去报警。”

柏曲克马上纠正说：“这发生了死人翻船的大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报警去啊，什么叫等我的指示？难道你们觉得我会阻止你们报警吗？难道你们还要等我去报警吗？你们简直是混账！······一群混蛋！我真是想拿着马鞭把你的脑袋抽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混账东西！你赶快跟我滚！趁我没拿起马鞭之前，你赶快去警察局，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告诉警察！快滚！！”

柏曲克非常愤怒，说的话越来越气急败坏了。

小伙计惊慌失措地，一边点头哈腰地应承着，一边倒退着迅速出门。

等小伙计走了，我走到柏曲克身边安慰他说：“你就别为这个事情生气了，那小伙计也没做错什么。眼前突然死了个人，身边又没个帮手，估计他自己也快吓得半死了。你这么教训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吼他几句就算了，你就别跟他生气了。你看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他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吧······”

“哼？！没经验？！一个大活人去找出一个死人来，难道还需要跟那个死人去请教一些经验吗？你们这些活人也好，死人也好，没一个让我能稍微舒心一点！”

柏曲克说出来的话把我呛得灰头土脸的。虽然我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性子急躁，但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跟我红过脸，哪怕是对我阳奉阴违；这一回他把他一贯对别人的刻薄劲也用在了和我的对话中，让我非常意外。当时我想，他一定是气昏了头吧，跟我撒点气，我就别再继续计较下去了，不然还真就没完没了了。事情的关键是，家里的生意里突然就死了个大活人，这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的。

好在这件事情在警察局立案后，警察们迅速提取了证词、查勘了现场，法医也进行了尸检，结果很快就定性为不慎失足溺亡，排除了他杀。有关谢尔灵到底是不慎失足溺水、还是故意投水自杀，似乎没有人去追究了。

至于从立案到结案的这个过程中到底有没有什么疑点、柏曲克有没有利用自己的声望去影响和左右警方的结论，我就不得而知了。

柏曲克出钱安葬了这个在布里斯班无亲无故的德国移民后没多久，那个作为谢尔灵自杀案的报警证人的小伙计就提出了辞职。

在整个布里斯班，一个肉店里的学徒如果不想在梅恩家的肉铺里做工，他几乎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工作了。那小伙计辞了职之后没少在世面上说柏曲克的坏话，这世道总是好事不出门、坏话传千里，更何况，在布里斯班，想看柏曲克笑话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