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韦敏

第二十六章

（下）

当我坐进马车车厢后，马车夫回头问我：“是回家吗？夫人？”

我回答说：“去约翰·派西先生家吧，那个地址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约翰·派西先生和柏曲克同为昆士兰立法会议第一任议事长老，他们从前有过很多交道。派西先生的主业和罗伯特·科立波一样也是建筑承包商，但他资历极深，在昆士兰地区的建筑商人中，他可能不是最有钱的，但一定是最有权势的。1859年刚宣布自治的昆士兰殖民政府就立法会议进行第一次民选公投时，派西先生以325票的绝对第一高票当选为九位长老中的老大，他一个人的选票就超过了总投票数1519票的20%。现在，孤立无援的我需要得到他的帮助。

对于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访，派西先生依然以一个老派英国绅士的风范表示出了礼节性的欢迎。他当然知道我的拜访不是为了联谊，所以，待我坐定下来后，他就主动询问我：“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呢，梅恩太太？”

我谦恭地说：“柏曲克在世的时候常常跟我说，在整个昆士兰地区，您是他最敬重的人。现在他不在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举步维艰，所以我首先想求助的，就是您。因为我相信，以您的威望和您的慈悲，您是不会拒绝我们的。”

“您过奖了，梅恩太太。柏曲克年轻有为，对于他的离开，我们都很悲恸。这不仅是您的损失，也是我们整个昆士兰殖民地区政界和商界的巨大遗憾。我当然愿意尽我所能帮到您，只是我这般老朽，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派西先生，我有两个不情之请，请原谅我就直说了。我的第一个请求，是恳请您能担当我们家这几个孩子的教父。柏曲克走了，孩子们没有了父亲，如果您能接受成为他们的教父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能从您身上学到您做人的高尚品格，以及您处事的过人智慧。我相信作为您的教子，您的人品和学养将是这几个孩子未来成长过程中的精神旗帜。”

当我说出这第一个请求后，看得出来派西先生是乐于接受的。作为一位慈和的长者，接受这样的邀请，应该也是欣然的。造福于下一代，无论在哪种信仰之下，都是善举。

派西先生微笑着颔首，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想跟您探讨的第二件事情，是和生意有关的。您知道，去年的几场大火，烧毁了不少房子，我们梅恩家的物业损坏情况非常严重。因为柏曲克一直生病，所以重新修整的工程一直也停滞着。现在，我想替他来完成这些事情。但您也知道，我就是个家庭妇女，没有任何商业经验和商业头脑，所以，就只好来冒昧地寻求您的指教了。”我把商业合作的事情说得非常婉转隐晦，把自己的地位调整得非常谦卑，把一件本来应该是建筑承包商趋之若鹜的买卖说成是我请求得到他的指点······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越是显得无知和无助，才越能得到我希望得到的东西。

“我哪里敢跟您奢谈什么指教？”派西先生说，“我是个建筑商人，合适的生意，我当然是愿意合作的。”

我看出了派西先生言语间有些复杂的面部表情。如果是费用无忧的前提下，请他来出面主持我们梅恩家业中受损的这些物业的装修整改工程，这一定是桩收入不菲的美差；但是，柏曲克刚刚去世，且去世时从身家显赫变得声名狼藉；而接盘的我又是个自称毫无商业见识的家庭妇女，那么，这么大的工程造价的结算该如何落实？！这一点没有交代清楚之前，派西先生心里一定是忐忑的。——估计，那个时刻，派西先生甚至设想过，我找他求助，是不是连带施工和借钱两件事混为一谈在说？！所以，他一定关心这种“合作”的条件吧。

我佯装不懂对方的忧虑，继续无知且无助地说道：“派西先生，您是前辈，这个合作怎样让您觉得合适，条件您来提，我都照办。如果能把项目拜托给您，我这个外行就完全可以不用操什么心了。”

“好吧，我会尽快安排人再去你那里实地考察后给你一个施工方案和报价。”

“那就太感激您了。”我说。

我知道，任何一个生意人，对于有利可图的生意，都是不会拒绝的。商人眼里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一次，如果派西先生想顺利得到梅恩家族的这桩大生意，有个先决条件就是，他要协助我先确认我作为新一任的梅恩家族当家人的地位。其实，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今天我不需要明说这件事情，但是，很快，律师巴布尔先生会代表我来谋求派西的证词。

柏曲克告诉过我，人生在世、安身立命的关键，要么，就努力成为这个社会中最有权势的人；要么，就佯仗这个社会中最有权势的人。

一步步，我把他之前的那些零星碎语，践行在我营生的每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