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涛这个学期选修的是两门计算机本科课程,难度不是很大。他在暑假期间托国内的朋友寄来了一些中文的计算机基础教程,上法文班的课余已经预先阅读了好些科目。 尽管老师是用法语讲课,计算机的专业术语法文和英文差别不大,听课目前还难不倒他。最最让他不能忍受的事情是,班上除了他以外是清一色二十郎当岁的说法语的年轻人,平时课前课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从到蒙特列尔的第二天起,当姐夫带着他们到处办手续的时候,看到江南带着豆豆跟在后头怯怯的模样,全然没了以前的自信和淡定,文涛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每当看到江南没日没夜背英文单词的时候,听到豆豆说等有钱了再给她买玩具的时候,看到江南深夜不眠不休地赶作业的时候,他都会自责地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把老婆和孩子带到加拿大来的目的?我当初移民的决定是不是做得太草率了?”从江南十九岁时起,他就不曾见过她为了学习,为了生活如此拼命和努力过。后悔归后悔,他从来没有和江南提起过,他不想让她心里再增多一份担心。 这天又是漫天大雪,文涛上午十一点左右有个法语口语测试,下午一点又有课,估计是赶不及回家吃饭了,早上出门时就把中午饭给带上了。他独自一人背着书包,沿着“Édouard Montpetit”这条路禹禹独行,心中一片萧肃。三三两两或谈笑或争执的学生从他旁边经过,不由得让他回忆起以前在国内呼朋拥伴的情形,更让他有了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口语测试结束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文涛随便找人问了问,他所在的楼里一层就有个学校的餐厅。他急急忙忙下了楼,一走进餐厅,就直奔微波炉而去。正好,有台微波炉空着,他连忙从书包里掏出饭盒放进去。等待的这会儿功夫,他这才得空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餐厅里的设施颇有气派,看得出蒙大还真是资金充裕,学生们三五成群的结伴而坐,有的人只顾埋头吃饭,有的人高谈阔论,好不热闹。他漫不经心地四处望望, “咦,靠墙那边的桌子上好像是几个中国人?” 文涛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心中几乎是一阵狂喜。也不管饭菜是不是热好了,他从微波炉里拿出饭盒,疾步朝墙那边的桌子走过去。还真是中国人,他们说得可不是纯正的普通话么。 “嗨,你们好,我叫文涛,可以和你们坐一块吗?” “那还用问吗?快来一起坐吧!”其中的一位大姐热情地招呼着。 “你是新来的吧?计算机系的?以前没见过你呢。”旁边一位和文涛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发问道, “是的,我刚来两星期,你怎么知道我是计算机系的?我正在发愁这蒙大连个同胞的影子都见不着,原来大家都在这儿呢,可把我给憋坏了。”文涛抑制不住激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是不是特有敌营十八年,终于和地下党接上头了的感觉?”坐在对面的那位笑嘻嘻地看着文涛说, 文涛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得太对了,再憋一憋我都要出毛病了。” “咳,不用不好意思,我们大家都这么过来的。这儿不像康大,一眼望去全是咱中国人。不过这儿有这儿的好处,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们都是那个系的啊?平时都见不到你们的。”文涛好奇地问道, “除了计算机,还能是什么啊?”大伙儿都笑了, “那怎么上课也见不着你们?哦,敢情你们都在上研究生的课程吧?我这学期在补两门计算机本科的课,怪不得呢!”文涛突然醒悟过来。 原来他们三人中刘姐已经上了一年研究生了,对面那位老孙也在蒙大呆了两学期了,旁边的小李比文涛早入学一个学期。他们约定只要有课的那天就上这个餐厅吃饭,这样大家也可以互相交换一下信息,一块儿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 “原来我还真是误闯了地下党的联络点呢,那我今天就申请加入党组织吧。” “那咱们从今天起就升格成四人帮了?”老孙朝大家伙儿一本正经得看了一眼,“还真的是,一女三男。” 突然想起下午还有课要上,文涛看了一眼手表, “哟,只有十五分钟要上课了,我得要走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文件夹,找出一张空白纸,刷刷地写下一式三份自己的姓名,电邮和电话,小心的撕成三份递给他们,他们也都飞快地给文涛写下了联络方式。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明天见!” 文涛背上书包,一阵风似地往外冲,冲出去好远后又折了回来,挨个和老孙,刘姐和小李他们每人重重地握了个手。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晴空万里,不知不觉地哼起了歌儿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呵呵,当年住过Édouard Montpetit,那条路也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