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搬下楼后，老姜一有空也下来，听大家笑闹，中午饭前饭后是正当的休闲时间----小杜常不在或在睡午觉，蓝蓝上下乱窜，只有女人注意她。十个人在一起是热闹的。大郎点评了一下，居然人人去过外地的，老甘和老万的户口还没最后办妥。老姜和老贾是大三线，成渝和云贵，燕子和纨丽是小三线，安徽和江西。老万是青海。肖爷是支内，西安和开封。老陆新疆。阿芬是西双版纳。大郎和老甘走遍大半个中国，一个修水库、一个唱歌。

     人哄在一起，不外乎谈吃、谈住房、谈光荣历史。各地的小吃是谈不完的，好像所有人都被当地同化过，现在觉得上海菜太甜、不咸、不辣，吃起来不爽口。只有燕子觉得好：“是清淡些好。”

     说到住房，只有阿芬和老陆小时和目前的房子还可以，其余人多数是破旧的小房子。老姜和阿芬现在是普通的新工房，别人艳羡不已。大郎叹道:“这辈子就没住过大房子、好房子”，他是最不好色的，却是21岁就结婚了：“那时都睡统铺，吃食堂，结婚的最大好处是可以有个小房间、有个小炉子！”老陆说阿克苏的房子又大又舒服，冬暖夏凉，但承认材料是简陋的，墙是泥土筑的，“不错了，当初骗到那里，集体宿舍也没有，自己造起的······”老贾夫妻都是工程师，分到的房子有三间，虽在山里，现在也值价了，“风景特别好，为了户口回来，只好交还单位，太可惜了。”如今他和神经病的妻住无窗的后厢房，八个平米，儿子在外借房，想开公司。老甘阔气些，一人住侄子借他的半间前楼，十二平米。

     说到光荣历史，听了不舒服的老陆刺激他们：“听听是精采的，有什么根据呵？”于是女人们怂恿拿根据。于是大郎拿来一叠奖状，证书，工程师、优秀工程师、重大工程立功受奖······有大郎的照片，都是水利部的大印······不会有错的，但老姜看得仔细，像在审阅······女人称赞他年轻时漂亮神气，看不出来了，他道：“那些年是拼了命的，没日没夜······”

    “有没有月度奖金？”

    “开始没有。后来有了。”

    “多少？”

    “5 元。”

     大家点头：“那时是这样。”

     老贾的根据份量轻些，是军工单位、保密厂的内部表扬状纸，落款是一串数字和字母。先进个人、工会积极分子的单子也在。有几张集体合影，特别指出一张，人乌压压一片，他老贾前排一人，是三机部武器署署长。还带来几根纸条，是单位寄来的工资条和年终的补发奖金，特别给肖爷细看。肖爷说没带老花镜，看不了。老贾读给他听，他莫名其妙，早忘了一个月前在老贾跟前吹自己上海厂的退休金是多少----对方认为是讥笑他的！这个气量······

     老甘的根据五颜六色，总政、各军区、文工团的奖纸，许多照片，演出照、标准照，穿军服的、演出服的、少数民族服的·····模范党员、人民艺术家甘汲清······还有一大本粘贴剪报，大小报纸评论其演艺的······老姜问可有到空军的······奇怪的是老贾并不妒忌，笑眯眯的细看······他本人是谦虚的笑，不作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