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吃过,说出菜的好处,交流糖放多少,小火焖多久。纨丽看上去像家庭妇女,待人和气,很会做人。厂子倒闭,她提早正式退休。一直在工商所做做后勤、跑单工作、跟过小杜的她母亲,把位置让给了女儿。她文化也不高,算升了一级,純粹做账了。她人不算好看,所以不骄,有男人看中她,吃吃豆务,她能应付得人家很舒服,但并不真干。凭这一手,她从前在外地农村、上海农场、上海工厂里都是沾便宜的。眼下却没怎么施展,小杜是不会看上她的,六个男外勤都年纪大了,五个规规矩矩的,没有色心,只有一人是下流的,好说荤话,但他是没权势的,人又难看,女人就不用应付他了。纨丽还负责小杜吃药,她的小姊妹在劳保医院药房做的,纨丽用自己的医保,有时还贴钱给小杜配药(小杜不是贪便宜,是懒得自己去医院。而他有几回生病,还不是三个女人全出动!一个去挂号,两个扶着)。她和小田相处一年多了,互相是知根知底的。她和丈夫是外地就要好的,现在他下岗后做私人眼镜厂跑业务,钱是赚得到的。女儿极漂亮,可是只职校毕业,看来不会有好饭碗。男人这么巴结,赚得动,她提起却讪讪的:“我一直是不满意的,条件有啥好的,唉······”至今三个大人住一小间工房!(她爷娘家原是住石库门的,有二间房)
谈得高兴,另一个女人阿芬上来了,没说几句,拖小田陪她去外头走走:“下面那香烟味道,要着火了!纨丽又不肯陪我走,我只好拉你了!”
“我走不动,刚刚吃饱。”
“所以要动动呀。”
“今天烧三只菜,脚也立不住了!”
纨丽道:“那没人吃烟你就坐得牢了?你就是荡马路的毛病!对吧?”
“对的,怎么样!女人么总要有点毛病的!”华之芬理由很足的回嘴。她是个矮个子油黑脸,比小田还矮,比小田壮实,相貌比纨丽好些(下流男外勤老陆给她打75分,纨丽65分,小田是90分),只是俗气,不似小田有清纯高贵的风格。喜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外向型,待人是真诚的,谁要讨好她一下,十分钟后可以问出她的一切,身世、邻居、家庭······她的做账也是后来自学的,比纨丽强些,但字难看,账面不干净·····她几乎每天中午要去荡马路,替女儿买零食,也分给别人吃(理由是这儿一出去是市中心商业街,她家拆迁后在郊区)。拉不到女伴,男外勤也好的。所以男人缘很好(有时她拿公家机动的小钱给他们修脚踏车、买收费的小腰包)。大家知道她爷是戏院的股东老板,她是小老婆养的独女,房产家产她没得到多少。她对娘至孝,对后来落难的爷是不客气的数落的。她也去过外地的,回沪后进小厂,丈夫年纪比她小,是她挑中的。下岗后怂恿劳动人民出身的丈夫做了建筑小老板,现在有点钱了,这座古堡就是他帮忙监工下造起的。女儿也争气,考进大学---男人家里八辈子没有的事!凡此种种,难免引起两个女人的感慨和嫉妒,小田的儿子唸书也不行,家景也远比不上 所以两个女人总不忘她的害人,而显出自己的正经----其实不过是下班后的夜晚和一个男外勤躲古堡里喝酒,被小杜撞见,马上把那男的开了。不知有否不雅的动作······阿芬本是吃喝惯的)。
拗不过阿芬,小田进里间看见小杜已吃好且自己拖出了日本塌塌米,已经睡下,遂碰上门,跟阿芬去压马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