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尊皇,女人还在激动中,男人已冷却下来,要出口关键性的话:“九重天楼上不开,地下室我嫌闷,以后再说吧,反正我有你电话”,可是女人正喜洋洋的,他张不了嘴。
到分手的路口了,女人看看他,有一丝诧异的笑吟吟道:“乌先生,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很近的。”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
男人摇头,脚不动。脸色阴郁不安,终于开口道:“九重天呢······”女人预感不好,这腔调似曾见过:当初那舞伴提出分手,也是这表情······ 忙截断道:“快走吧”,热情地挽住他胳膊。男人不好意思了,有这样美人当众依傍他,又使他起了虚荣心,于是一同走了。过马路,穿一条弄堂,再转弯,又进弄堂,男人要不耐烦了,目的地已到。原来是设在民房里的饭店,带花园的洋房底楼,门上有名人题的牌子:无昆不醉小酒家。
男人止步,长长吁一口气,道:“饭我就不吃了,我还有事。”
“是我请你。”
“我领情了。”
女人取出几张百元钞挥舞:“一直是你破费······今天要么你收下,可以不吃!”
“这怎么可以。”
“那就请吧,乌大人,包你长见识!”
男人犹疑,或者就吃吧,多留点美好回忆······又不用自己会钞······临走索性什么也不说,人间蒸发了事!于是涎脸道:“好吧,唉,吃人家的,味道肯定好。”
时间还早,店堂里没人。只有很少的桌子。女人去寻来老板娘。男人嚇了一跳: 也是梳的婆婆头!幸亏长得不像。两人被安排在朝花园的窗下火车座,有屏风挡着,没人打搅。老板娘催客人卸外衣,帮忙挂,惊叹旗袍的美:“我没见你穿过!你们从哪里来?跳舞吧?”
“茶舞,才结束。”
“哪里?”
“尊皇。”
老板娘咋舌。女人拈出票根丢桌上。男人踱步在外,看靠墙的乐器、道具、摆样子的老唱机和新音响。壁上字画多,他看俞平伯、俞振飞的条幅,看懂一点意思,不知是否真迹。
点菜时,老乌也许是为女人省钱,不惜暴露自己浑身的病,甚至夸张:“这是大炒,不行,我胆囊炎、胆结石······鹅肝不要,我已经脂肪肝······糖芋艿、糖醋类的不要,我糖尿病······鱼都免了,我痛风······”女人扫兴道:“你只要素菜?成和尚了······我来点,你看我吃好了!”老板娘推荐上好的甏头绍酒,男人摆手说平生只敢吃几口酒酿,女人要了一大杯,替男人要了饮料。
菜单下厨房了。老板娘问先生是不是听听昆曲。女人悠然旁观,不参加意见。
“这我不懂······我只能听一点评弹。”
“这位乌老师昆曲是不懂,跳舞好,什么舞都会跳!尤其是快三,跳得像飞一样······”
“哦,那今后教教我······是教舞老师?收费吗?”
“收费。”
“那看机会吧······可是,胡湄胡小姐的片子,你也不听?”
男人笑得眯起的眼睛一下张开:“什么?有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