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駭笑道:“呵呵,那他们还是没地方呀,还要闹呀。”
“不会。这几天又安顿了。”
“大王庙开了?”
“哪里! 外区有家老厂倒闭,开过舞厅的,关了两年,刚装修好,有弹簧地板,大家又拥过去了。我去了一回,环境不好,棚户区工厂区。舞厅还是老名字,‘文格拉斯’,你听说过吗?”
“好像·····没去过。”
“原来那条小马路叫文明路。可是,‘文格拉斯’不就是‘混腔势’吗?上面怎么会批的?”
“笑话!场子里怎么样?”
“天花板低,人觉得压抑。洗手间脏、臭,老板说没有钱了。那里也有一帮老土地,脚翘在桌上抽香烟,比大王庙还差,所以票也是便宜。”
老乌关心道:“布鲁斯关灯吗?”
“大姐大那帮人是决定了:就在那儿生根······我是还要看一看。”
鼓乐齐鸣,下半场开始了。两人专心跳舞,不再说话。绕场子跳近乐台时,胡湄出神地看人奏乐。六人的乐队,她记忆里没有过,很新鲜的。开始有人上乐台前唱洋文歌,乐队伴奏·····她想起大王庙了:逢双休日,舞客交十元钱唱一只歌。告诉瞎子是哪一只歌,他就能电子琴上敲出节奏,人是聪敏的····最可恨有的大男人,破嗓门也来献技,鬼哭狼嚎般,震得人耳朵疼······他出钱你受罪······
老乌则在想:自己是会欣赏女人的,可从前并没多看胡湄,嫌她的美中有端庄味。他看中的是几名带妖邪气的俏丽年轻女子,五官并不标准,可是合在一起,胭脂、画眉、蘑菇云头、蓬松留海,十足的dancing girl,有舞伎风味······
有个相貌英武的矮个男人一直在注视他俩,此地都叫他马老师,是跳舞高手。他上身长,于是用大挥手大顿脚掩饰,动作特别。他眼红胡湄,因为从前指导过老乌,一曲中了时赶到两人面前,老着脸道:“乌先生,有这么灵光的朋友,不给介绍一下?”
老乌勉强道:“是我别的舞厅认识的。"
“哪一家呀?”
两人当没听见。
“她的恰——恰——恰太好了!我真佩服。能不能赏个面子,让兄弟领教一下?”
胡湄没有表情。老乌只得说可以。来人连忙道谢、欠身出手······马兄弟使出浑身本事、拿手的绝活,女人眼尖手快,几个回合便能一一对应、灵活和优美的配合······有几对不跳了,停下来看,岸上的人也是这样,四下有啧啧的感叹。
老乌看这形景,先是得意,后来生出一丝不安,眉头皱起。想到刚才女人说对“文格拉斯”还要看一看,不觉萌发一个新念。茶舞散场,老乌押送一般护着女人出舞厅、进电梯、出大门,一言不发——心头紧张的权衡着——分手时才有定论,吐出关键的话:“明天起你就来这儿,我会替你买卡的。”
“不,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的。"
“今天真谢谢你!”
老乌走出几步,又回身看她的背影,看到在人群中消失,终于没有弄明白:是不是骑那个破车子来的······
次日,她没来。
后天,没来。
第四天,他枯坐在5号桌,才想到女人会如何理解替她买卡的话:是代买?是送?代买肯定不舍得,送呢,也许不好意思,也许不相信·····舞客们没有忘记胡湄,有的关心,有的讥讽——当然是女人。他起先支吾、苦笑、无语,后来无所谓了,舞场里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