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布鲁斯开始了,胡湄很乐意的跟他步入舞池。老乌的左手只敢轻轻拈着——触到一只戒指,右手像是护着腰。曲子当然是慢的,胡湄马上发觉对方慢了一倍,也不纠正,放慢了迎合他,老乌不紧张了。这里只关大灯,小灯有幽然的暗光。
“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胡。”
“胡,吴?”老乌发昏了:“不是姓陶?”
“古月胡。”
“我记住了。我姓乌。”
胡湄惊讶道:“也是胡?”
“哦不,乌,乌鸦的乌。”
看见胡湄好笑,老乌不好意思道:“唉,这个姓!我呢,其实家离大王庙近,离这儿远。不过我喜欢这里的气氛,所以天天来。”
“可是,钞票结棍!”
“钞票算什么!”老乌鄙视道,摆出老花花公子的派头。从此起,始终是“小胡”“乌先生”的称呼,相敬如宾。
起初跳舞时,胡湄还不时向门口瞟一眼,后来死心了。老乌却传染上她的毛病,突然他的眼睛放大,脸上阴沉了。一曲终了,他犹疑着,终于向不觉察的胡湄用手指指门口。是那个瘦又矮的眼镜男人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我去一下。”
老乌点头,回到小桌喝茶。女人的嫌疑全部洗清:不是来做坏女人的!他正摇头晃脑的感慨,女人已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你不跳了?跳吧,我冷!"
男人大喜,挽了她下池子跳慢三。女人不开口,老乌四下张望,忍不住道:“人呢?”
“走了。”
“为啥?”
“他说家里遇到事了,本来不来了,可是我没带手机······"
“他这儿玩过没有?”
“没有。他说只剩半场了,不合算。”
男人嗤笑。女人没良心的一起笑。
中场休息时,两人一直凑着头说话,脸都不抬,旁若无人,使老舞客们侧目而视。其实女人是在激动的述说大王庙的后事:老乌那天现身后,苟延了一天,真的彻底关门了。什么请愿、上访,根本没用。可是人都聚集庙门口马路上,车都开不过去。一天三场,舞客不重复的,一聚拢竟有五、六百人,一个营了,谁不觉得可怕?还有看热闹的、舞卡来不及退掉要寻女老板拼命的······警察也出动了······后来十天里,他们毁掉了另一家舞厅!事情是这样的:正闹得凶时,有消息说一处地铁站造的街道新楼里,活动室要作舞厅开放,票价与大王庙一样。于是人都拥过去,马上爆满后来者只在走道里跳。那舞厅駭坏了,不几天票价涨四倍,大王庙的人只好罢跳,退潮一般消失。市政协的舞厅也逢拆迁,乘机而入——也许就是他们的阴谋——把乐队和老舞客一起搬来。退潮的大众又愤愤不平了,想出坏主意:街道活动室是为老年人的,出租、营业不合法。于是聚伙上区政府、市政府讨公道。结果贴了封条关门——大家没得跳!大王庙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