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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豆(一)

(2008-06-02 07:27:50) 下一个
秋风乍起,万物开始萧条,平时争奇斗艳的花草悄悄隐藏起往日的颜色,稀稀拉拉已凋零的叶子在霜降之前做着最后的挣扎。唯独那几株梅豆,仿佛刚焕发出生机,一串串紫红色的花还昂着头,在秋风中摇曳。随着十月的临近,梅豆花越来越多,越开越盛,为这满目的秋杀,点缀出一片小小的温柔。
梅豆是扁豆的俗称,五月初下种,出苗后,长时间是那样的弱不禁风,黄蔫蔫的秧子,艰难的支撑着数片嫩叶,尽管她们才出世不久,上面已被小虫子蚕食得百孔千疮,让人怀疑她是否能熬过夏日的严酷。其实,梅豆是一种根深植物,别看她现在弱小,实际上她正在累积力量,把自己的根深深植入土壤,等到三伏最酷热的时候,她已经是根深叶茂,远比黄瓜,丝瓜之类的蔬菜更禁得起炎热和干旱。梅豆花不仅有着紫藤的色彩,更有着丁香一般的幽香。紫藤过于羞涩,喜欢躲躲闪闪,常把娇艳藏在叶子的背后。梅豆花则总是听着胸膛,远远望去,一串串紫红色跃然绿色的蓬架之上,把美丽尽洒人间。梅豆还有极其特别的秉性,当你把成熟的梅豆角收摘后,要不了几天,就在靠近原处,又会绽出一紫红色的花蕾,同样可以结果收获,这当然是丁香望尘莫及的了。
我喜欢梅豆,已经连着多年在后院的篱笆旁栽种梅豆了。我喜欢梅豆,因为她的花朴实无华,她的果实甘甜清香。我喜欢梅豆,更似乎是我心中的那一缕幼时情结。梅豆是我儿时的一个小伙伴。她的爸爸和我父亲同在一个小火车站工作,两家是紧挨的邻居,我俩年龄相近,年纪相同,即是同学,又是玩伴。梅豆是一个很宽厚的小姑娘,说话柔声柔气,一双细细的小眼睛总给人一种永远没有睡醒的感觉。做事也是慢腾腾的,我从未见过她大呼小叫,安静的就像是一条小溪。那时候没有电视,也很少有电影看。傍晚时分,小孩子玩得最多的要属捉迷藏,每当玩这个游戏,梅豆总是被捉住的次数最多,因为她好像从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当孩子们骑着竹马,举着木刀在小街上撒野时,梅豆更多的时候是站在一旁观看。遇到生气的事,梅豆也决不骂人,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跟你玩了。”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切又和以前一样。我小时候,到了冬天常会流清水鼻涕,别的小孩子会挖苦我,笑话我,可梅豆从没有嫌弃过我,顶多会说:“快擦擦你的鼻涕。”所以我和她玩得最好,几天不见还会想她呢。有一年秋天梅豆随她妈回江苏老家探亲,整整一个月,可把我给想坏了,常缠着妈妈问梅豆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说:“快了。”过了几天还不见她们回来,又去问妈妈,她不耐烦了:“你这个孩子真烦人。”梅豆终于回来了,不仅带回了云片糕和菱角,还带回来一首好听的歌,“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那悠扬的曲调,童话般的歌词,再由梅豆稚嫩的声音唱出来,真是比吃云片糕还甜。
整个秋天,梅豆都在无声的辛劳着,枝头从未中断过那一串串紫红色的云霞,月亮般的弯弯梅豆角也是结了一茬又一茬,十月底,几场霜降,大多数植物都变成了光秃秃的,梅豆独显英雄本色,紫红色的花依然会在第二天的晨雾中迎接着第一抹朝阳。万圣节后两个星期的一天夜里,一场更大的霜冻终于扼杀了梅豆的最后一线生命,她没有能在阳光普照时再昂起她那倔强的头,数枚新生的豆荚顶端还残存着枯萎的花,已变成露水的霜冻恰似梅豆临终的眼泪,如泣如诉。大自然就是这样,孕育了无数的美,最后又亲手把她的儿女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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