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姨和七姨父楼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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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宇烈生于1934年,杭州人,后迁居上海。1955年,楼宇烈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后,留校从教,终其一生。楼宇烈现任北大哲学系教授、东方哲学教研室主任、宗教研究院名誉院长。其代表作有《国学精神—中国的品格》。
童年的楼宇烈与他的母亲
说到楼宇烈,还必须先从我的七姨说起。七姨是我舅公奚啸伯的小女儿,曾是青衣演员。在我童年的眸子里,七姨美若天仙,她娇小玲珑,眉目如画,笑语嫣然;她开朗随和,善解人意,温婉清纯。对我来说,与七姨同样可爱的还有她的化妆品,各式各样,林林总总,覆盖了她梳妆台的每一个角落。
小时候,我经常和七姨在一起。那时,我会隔三差五地去七姨家,到了她家,我最喜欢的事,是对着梳妆镜轻描淡染,自娱自乐。有时,我也会跟着七姨去戏院,每次都是先到后台看她上妆,细眉弯成柳叶,粉面醉成芙蓉,头饰璀璨,戏装飘柔,水袖轻扬,摇曳生姿;然后,再到前台听她唱戏,因为那时我年龄尚小,听戏常是似懂非懂,但仍旧喜欢。
七姨的生活看似如诗如画,但是,也有美中不足;她早年丧母,体弱多病,待字闺中,这成了她父亲奚啸伯晚年的一桩心事,只好托弟子欧阳中石照料她。其实,有不少人为七姨做媒,但总是欠缘分。后来,还是奚啸伯的义女张金珠懂得七姨的心思,让自己的先生叶秀山介绍他的北大同学,从此,楼宇烈就认识了七姨,且两人一见倾心。
楼宇烈读中学时,就知道了奚啸伯的大名。楼宇烈的父亲曾是上海的富商,酷爱戏曲,能拉会唱;受父亲的影响,两个儿子都喜爱戏剧,哥哥楼宇栋在北大求学时,曾为张伯驹操琴,并成为张伯驹的女婿;而楼宇烈擅长昆曲,在大学期间,就时常参加票友演出;后来,楼宇烈成为北京昆曲研习社成员,定期去俞平伯府上练唱,共同探讨昆曲艺术。
1967年,七姨和七姨父结婚前,专门去石家庄拜见奚啸伯。奚啸伯对这个既知书达理又通晓艺术的准女婿非常满意。1969年,北大教师纷纷下放到江西五七干校,楼宇烈南下途中,又去石家庄看望岳父奚啸伯,还在南大街家中住了两天。
1975年,奚啸伯突然重病入院,楼宇烈即刻赶到石家庄,想请岳父来京同住,一是北京的医疗条件好,二是便于照顾他。但奚啸伯婉拒了,他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因为当年楼宇烈夫妇的居室狭小、收入有限。1977年,奚啸伯撒手人寰,楼宇烈追悔莫及、遗憾终生,总觉得,倘若当年坚持把岳父接到北京来,不会这么快就走了。
文革中,人人自危,亲戚间的往来也不多了。当时,我只听说七姨结婚了,却没见过七姨父楼宇烈的影子。后来,七姨一个人来姥姥家,接我去看了一场《红灯记》,她演李铁梅。我望着她那身简素的戏装,恍如隔世,我问她:“你结婚啦?” “嗯!” “那,七姨父呢?” “他在干校,等他回来时,我带他来看你。”但,等我真正见到楼宇烈的时候,时光又从指尖上划过了数年之久。
初见楼宇烈时,他们的儿子都三岁了。楼宇烈高大挺拔,宽肩分头,黑框眼镜,谈吐文雅,笑起来,两眼眯成弯弯的月牙,一副温和慈善的模样,他们的儿子长得酷似楼宇烈。那次席间,都聊了什么?早已被岁月漂洗得一干二净,唯一能记住的是阖家团聚的喜乐。
七姨父的全家福
后排右起:七姨父楼宇烈、父亲张静如、欧阳中石、我的舅妈和表弟奚中路
移居美国后,再回京小住时,我去看望过七姨和七姨父。高龄的楼宇烈依旧健朗,他专心地研习佛教和养生。他的养生秘诀只有三十二字:身体上,蹲蹲起起、拍拍打打、扭扭捏捏、溜溜达达;精神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松松垮垮、从从容容。简单可行,贵在坚持。
楼宇烈主张:“师天地,心广大,顺自然,致中和。”他认为,很多疾病都是因为心胸狭隘而造成的,所以,浮生尘世,要像天地那样有广大的胸怀,一切顺其自然,最终会达到中和的状态。
有一次,七姨父问我:“你住在美国,每天吃什么?”我说:“瞎吃。”他说:“那不行!饮食很重要!最好不要像西方人那样吃生冷的食物,中国人喜欢吃软的、热的和熟的食物,是有道理的,这种习惯减轻了胃肠负担。”他建议我读《黄帝内经》。以前,我总以为《黄帝内经》是中医理论著作,所以从未读过。但后来仔细研读了,方知其中有很多养生之道,使我受益匪浅。
右:我的七姨 中:我的七姨父楼宇烈
风过留痕,往事回放。如今,我安坐在岁月的巷口,默默地翻晒着记忆的碎片,静静地思念着我的七姨和七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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