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第八章

（中）

在严重的腹痛和极尽缠绵的欢爱后，柏曲克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我却不敢睡去。

借着窗边洒进来的月光，我仔细地端详着躺在我身边的这个安静得像个婴孩的男人。他赤裸的身体清瘦而光滑，月光勾勒出他流畅的线条，像一盏可以荧荧发亮的灯。常年的体力劳动，练就了他结实的臂膀，他的肌肤白皙如玉，仿佛可以看到隐藏其下的每一缕肌肉的纹路；他均匀的呼吸带起胸部和腹部的微微起伏，平坦而又性感地迎合着我目光的游离。

后来我告诉柏曲克，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有一次在你夜晚睡着的时候我偷偷看你，发现你的身体可以发光呢。

柏曲克当时就笑着点着我的鼻头说，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全身都是光芒万丈的啊？

第二天早上，我们店面还没开门的时候，我抢着为柏曲克当下手、准备工具，突然间，我看到柏曲克侧身躲在房屋的一角把刚杀的一头猪的血用一个大水杯接了满满的一杯，然后——他一饮而尽。

他喝完猪血后回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我。

他一点不躲闪，也不遮掩，只是带着些歉意地放下杯子，揽着我的腰抱紧我。

他轻声问我道：“吓着你了吗？”

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这是个故事······想听吗？”柏曲克问。

这次，我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听见他说：“要从我爸爸说起······我爸爸是得了一种怪病死掉的，他临死前浑身都难受，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聋了，我们就请了一位大夫来家里给他看病。那个大夫看了以后说我爸爸没救了，说要不试试给他喝点新鲜的动物的血，也许能减少他的一点痛苦。我们就去肉铺里找人家要刚杀死的牛啊、羊啊的鲜血、趁着还没有凝固的时候就端着跑回家给爸爸喝·····我爸爸那时候眼睛瞎了，看不到那是鲜血，喝下去之后他好像真的就舒服了很多。我当时觉得好奇，也偷偷地尝了一点······怎么说呢，当时我不觉得好喝，但也没感觉难受。”

我继续似是而非地点着头，说明我一直在听着他说话。

他接着说：“后来我在肉铺里打工，总能接触到新鲜的血液，有时候我也会接下一两杯喝一点，慢慢的就成了一种习惯，喝了这些鲜血以后真的就觉得身上很有劲道了。”

“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吧？”我问。

他耸耸肩，冲我笑笑，突然，他使劲抱起我来，然后快速地闪进了我们的卧室。

在我还分不清是惊恐亦或是期待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山一样地压住了我。

他说：“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很有劲道？”

这是一个年轻的屠夫的身体，理所当然，他是孔武有力的。这是一个充满激情和怜爱的灵魂，理所当然，他是竭尽全力的。

而我，对他除了迷信和迷恋之外，什么都不再怀疑。

也许在那天之前，柏曲克想喝血的时候还会刻意回避我一下，那天捅破了这张纸之后，他就变得很是坦然了。

他说过我们的家就像是个城堡。

我说，所有的城堡都会有秘密。

我们说的都对。

如果认定了这是个城堡，那么，秘密始终是有的，只是看你什么时候发现它。

而我同样作为城堡的主人，城堡里所有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

我和秘密，融为一体。

我能够接受柏曲克嗜血这个事实，根本上是我接受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的与众不同。天下男人，大概很少有不爱喝酒的，可柏曲克就是这样一个另类；从这一点开始，我能推想出他身上也许还有很多跟大家不一样的地方，也许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作为他的女人，除了容忍和接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还记得当初我发现他不喜欢喝酒的时候许诺过他，如果有他喜欢喝的东西，就让他尽情喝个够吧······好吧，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何况，对于一个肉铺的掌柜来说，喝点鲜血实在是件很不麻烦的事。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这17年中，当柏曲克遇到什么身体不适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他准备一杯新鲜的鲜血。有些时候，他的难受真的可以暂时得到缓解。我也弄不清这到底算不算对症下药······

有谁能告诉我，什么样的病症，是需要鲜血来作为处方的呢？

有时候我也会胡思乱想，柏曲克选择了屠夫这样一个营生，和他具有嗜血的怪癖，到底是一种因果、还是一种宿命、亦或是一种巧合？

有时候我也会追问自己，一个人究竟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

——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