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

作者：韦斯理

第六章

出场人物：屠夫柏曲克

主题：城堡里的秘密

（上）

我们梅恩家的肉铺和皇后大道上隔壁左右的那些个店铺一样，两层小木屋，房子是灰褐色的，所有的结构都是原木的，沉甸甸的质感确实经得起风吹雨打。虽然这是布里斯班的金贵之地，但你若身临其境就会知道，结实、够用、粗陋，这六个字就能概括所有铺面的共性。这地段人流量大，适合开店做买卖，买卖人脑子里想的多半都是怎么能早点把手里的货卖出去、怎么能把这些东西卖出更多的钱，哪里有心思会花在房子的结构和装饰上？那些有着英式讲究的装潢设计，还有那些学院派出身的专业建筑师，都还没来得及在1849年的布里斯班生根发芽。

门脸尚且粗陋，就更别提后院了。

我们家的后院很大，和隔壁邻里的后院之间，就是一排低矮的木栅栏片子串起来的篱笆墙。篱笆歪歪斜斜的，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围出一片地界。但是，生性乐观的柏曲克说，有了这个篱笆围墙，这个前庭后院的家园就变成了我们的城堡。

柏曲克把我们在皇后大道上的新家比喻成一座城堡，他是想显得富贵和霸气，他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城堡？要知道，世间所有的城堡，无论是帝国里君王的住所，还是神话传说中故事的起源，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城堡里一定是装了秘密的。也许是秘密的机关暗道，也许是秘密的巫术魔法，也许是秘密的阴谋诡计······

我们梅恩家的肉铺，真是一座城堡吗？

在我们搬到皇后大道的第三个月，发生了两件让我印象特别深的事情。

有一天，有一只其他肉铺里养的猪拱翻了我们家的篱笆围墙，跑到了我们的后院里来。

按照肉铺这个行当的规矩，每头猪羊身上都会有一个自己家的烙印标识。大概也是互相之间害怕扯皮吧，要分辨谁家养的猪，就看看有没有那家人用烙铁在猪屁股上烧糊的专门的记号。

丢了猪的屠夫派他家两个儿子闯进我们家，说是要看看我家院子里每头猪屁股上的记号，带走他家的猪。他们粗声大气地不打招呼就直奔后院。我正在后院里打扫清洁，看着他们从我们家一头头的猪身上跨过去，把猪们惊到了，那些只肥猪晃着硕大的屁股、摆着卷曲的尾巴左奔右突地想躲开，一下子乱成了一团。

我也只好闪开了。

家里的篱笆本来就是个摆设，不顶事的，经猪们这么乱七八糟地一冲一挤，呼啦啦就倒了一排。

柏曲克闻声赶到了后院，他见状把我拽到了他身后，然后吩咐家里的两个伙计去店门口把门关上。

等伙计们关好门回到后院的时候，柏曲克让我进屋好好待着，说这事情他来处理。

柏曲克是怎么处理的呢？——他冲那两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说：“你们要到我家来找你家的猪你不会先打个招呼啊？你家的猪不懂规矩、闯了我家的后院，你们也跟猪一样不懂规矩吗？你们把自己当猪看，那就别怪我不把你们当人看了！刚才你踩了我的猪，那我现在就替被你们踩了的猪来踩踩你们！”

柏曲克自己拿出了马鞭，还招呼着店里的两个学徒小子：“给我打！——”

于是，三个肌肉发达的屠夫联手把这两个擅自闯进的不速之客狂抽暴打了一顿。

受了重伤的两兄弟跑回家的时候丢下句话：“这事没完！”

果不其然，一个星期后，我们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这是我们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官司。

我们输了。

法官判柏曲克赔了人家五个英镑的医疗费。

柏曲克以为有了围墙、关上了门，我们就是我们自己家城堡里的帝王。但是，你做的一切，上帝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