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14章

五

   飞机上有棚挂小电视可看，两排整齐列队，乘客就近而视，学楠感到新鲜且难能可贵。飞机移动后，电视中开始讲解安全注意事项及紧急情况应变措施，还有乘务员以身示范，更让学楠觉得惊奇，什么救生衣穿法，充气，带充气罩等，又说大人要先顾自己，再照应孩子，这点倒是对土老帽常态心里的修正。学楠听来，认为很科学，但有点质疑其过于仔细介绍的必要性和实用性。真要遇上意外，只有稳定心里者才会按部就班，多数人无疑都手忙脚乱且不知所措。你看，现在就有很多人干脆没听！这些设备，也多为终生演示而已，最后变成无形的消耗品。

   到发餐饮时，刘洋和许莉则特别喜出望外。拿到手中急忙打开看，米饭肉菜什么的，他们深感特别珍贵。洋洋先每样东西都尝一口，然后很快就狼吞虎咽从味道可口的开始按顺序吃到剩下米饭和咸菜，再去扒看大人们盒里的肉菜。许莉细嚼慢咽，耐心品味。学楠看他们的样子，也打开自己的那份，尝了一口觉得没啥特别的，就看着洋洋眼神，将自己的肉菜调换孩子的米饭咸菜。

   吃光东西后，许莉说头晕，就依窗合眼休息。不一会儿，洋洋也躺在爸爸腿上睡着了。学楠仰头，对小电视播放的香港电影很感兴趣，当看到警察审贼片段时，不禁脑海中竟渗入签证官给他面世时的影像，由此更联想到将要面对的入美海关，是否也能顺利通过？若被禁入......别去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能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往前走。否则钱怎么还？只要能入美境，大不了吃苦耐劳总算有个奔头。人说洗碗剪草，每天都能赚五六十美金，核人民币赶上中国一个月的工资了！他的大脑几乎完全进入想象，使小电视的画面已变成虚幻影像。然后闭目静思，又历历在目回顾起如烟往事，亲人，同学，居家摆设......这些都得狠命剪情割舍，下一步，更多人生挑战，必须勇于面对，让生命重新来过。

   怀着忐忑不安的紧张心情走出机舱，随着人流一路懵懂前行。学楠背着肩带书包，右臂揽抱儿子，左臂交予晕机惺忪眼的许莉双手揽抱，双肩被妻小的头歪躺各占一个。初来乍到，到处新奇，但学楠尽量保持平常心，减少贼眉鼠眼张望。免得被认为是生手，值得怀疑。好在许莉和洋洋都迷糊着，最好地避免了被认出生手的迹象。

   由于海关窗口多，很快就排到了。不知自己精心安排的全家正规着装是否起了作用──当然他还是那套特意为签证面视而讲价购买的“假洋货”西服套装，想不到，年轻面孔却满头灰发的白面移民官几乎没问什么，嘟囔了几句仿佛自言自语，和善而掬笑地低下眼睑，盖章签字，递出护照，放行了。

   拿到行李后，放到手推车上，学楠右手推着三件大行李，左臂抱着孩子担在车把横梁上。晕机的许莉，左手搭在学楠右肩上，头倚着；右手挂在学楠右臂上，闭着眼睛随行。他们走出机场最后一道门，站定等在外廊。旧金山国际机场，车来人往，繁忙依序。许莉半睁开惺忪眼，希望看到米色小客车过来停下，里面开车的是带红纱巾的叶阿姨。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却盼无此人。

   “说好的飞机班次，怎么不来接呢？”许莉一直念叨，偶尔半开眼缝。

   “一会儿等久了，引起外人怀疑怎么办？”学楠心想，但忍耐住不说，怕搭靠在右肩的许莉分外紧张，反而多出另一种麻烦。孩子也头枕其左肩上睡着了，学楠借力把小臂垫在手推车把上，撑住孩子屁股。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学楠问，“当初订接机时讲价了？”

   “讲下来五块钱。那就让等五十分钟啊？”许莉瞪起眼，愤愤不平。

   “还好，六十多分钟，刚过一个点儿！先照五个点儿准备吧。”学楠佯装轻松，也想夸大说辞让她心里准备充分些，令其变相容易适应并在此可稍耐心些以平稳过渡。

   “怪不得人说，资本主义，时间就是金钱！”

   “应该说锱铢必较。我们讲价看是便宜五块，但久等的精神损失超过多少个五块？这让我忽然理解了，在外国打官司，精神赔偿贵的离谱的原因所在了。也怪，咱们讲的是社会主义，时间就是生命，可命又不值钱！”

   “不值钱，就直接下马威呀？还讲点儿人情味儿不？”

   “此时无情胜有情，于无声处响惊雷！”

   “那也太现实了吧。”

   “没错。”

   “这等于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呀，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公车不会坐，打车不知道去哪，怎么办？呜呜呜......”许莉边说边憋屈嘴涌出哭声和泪水。

   “许莉，你们是许莉吗？” 天快黑了，俩大一小，又累又饿站在那里，等了三个多小时后，极度失望中却隐约听到有人这样喊。

   “嗯，是。”对着米色子弹头小客车，看到里面司机正是带红纱巾的阿姨，学楠和许莉都猛然抬头，而且异口同声。也许眼一时大睁的缘故，仿佛觉得天在暗淡中瞬间变亮了些许。同时听到“砰” 一声开后备箱盖的声音，侧门也平滑自动开了。这明显展示给学楠一家，司机将不会下车，乘客自便。学楠醒悟过来，马上先安顿孩子上车，并说“你坐叶姥姥后面”。又退身出来，他再扶许莉和她那“名牌包”一起坐进副驾驶位。两次头探进车内，他都觉得有股特殊味道刺鼻，不禁打了个喷嚏。然后，他又去推行李到后面，掀门看到无后排长座，里面很宽敞，就三下五除二，快速将三件行李和书包投进去，有样学样地把手推车还到墙边列队处，回头迅速上车。在阿姨提醒下，他先比照其样子帮孩子系好安全带，然后看向前面的许莉正半拉带子找不到插孔，就又协助她扣好。末了，刚归位，车已经开始移动了，学楠的安全带是在行进中系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