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14章

四

   于是，仅剩的差不多四周时间，学楠平时还要佯装一切正常去单位点卯上班，当然偶尔会溜出去开小差办私事。周末，上午求善讲排场脖子粗肚子大的老铁舅舅教开车，他又推托忙且累了一个星期懒得早起，总是磨蹭到十一点才下楼跟已等候了两三个小时的学楠碰头，又说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学楠觉得很不是滋味儿，紧随其后追说“还是先吃早餐，学车不急”。但长辈不应答，手持车钥匙赶着碎步往路边停车位奔，学楠只有跟着的份儿。舅舅开车把学楠带到较远的高中操场，然后将驾驶位让出来，到外面抽烟。学楠上车，学着舅舅的样子试开，因为是手排挡，所以手忙脚乱，一下空踩油门，一下又换挡倒脚不及而熄了火。觉得开了没一会儿功夫，他抬手看表就已是中午了。又要请舅舅去吃饭，必须提上讲的市中心大酒楼，老铁舅舅嘴说“不用”，却总是宁可进城塞车也要开到那儿的楼下。

   傍晚，学楠又要往心灵手巧也心计重重的张师傅家跑。头一次去时，学楠买了两条洋烟，私人批发的廉价万宝路，谁都心知肚明，真货贵又难买，只要皮看着不差就行。张师傅接手时，超常过头的豁牙大笑，令学楠毛骨悚然有作贼的感觉。让进屋后，张师傅把两条烟放到墙边方桌正对的矮凳上，两边的马扎矮凳，两人分别靠墙就座，又都侧身转向桌里，面朝彼此，寒暄客套话。张师傅的小眼睛像丈母娘捉摸人时一样，每句话后都频眨一串省略号。仿佛在说两条烟只能讲到做弥勒佛，之后就讲起话剧灯光来了，直至学楠不想再听了而起身离开。出门后关闭前，学楠尽量遮掩心态又难免苦笑一句，希望下次能传授菩萨制作要点，“再次感谢，明晚我来，给您带两瓶好酒！”

   怎么又随口承诺了“送酒”？学楠说完后自己都生疑纳闷。回到家，跟许莉请款时，他又只能试探着问，“今天仅教了一样就扯别的了，看样子明天还得送酒才能讲更实用的做菩萨。”

   “啊？！那又得一百多，你的俩月工资！”许莉瞪大眼睛，瞬间象被针刺般的咧嘴表情，宛如木雕张飞。

   “好点的两瓶得近两百。”学楠低头补充道。

   “实在亲友都这么黑，咱出国真出对了，哼！”许莉愤愤不平。

   “俺家那边的亲友可不这样......”学楠心里嘀咕道。

   “你舅他们要多钱？”偷听的丈母娘破门而入。

   “没多少，应该的......”学楠猛然抬头看向仿佛还原张师傅的那频眨眼，倒吸一口凉气，想违心地应付上面的话，却被立眼怒视其母的许莉又接续加重了语气，“哼！你弟弟，吃干榨净，哪有什么亲情？”

   “多少？给我个数！”丈母娘追问。

   “去一次给一次，直到吃干榨净。等我们去美国以后，再也不理他们！”许莉越发气鼓了圆腮帮子。

   “百八的意思一下得了呗，每次都要表示，太扯了吧！”丈母娘双手掐腰。

   “就当交学费了，美国更贵。”学楠又得安抚打圆场，也担心“学业”半途而废。

   “下回我跟去，看他们敢张嘴再要！”丈母娘抬起右臂，单食指数点着窗外。

   学楠轻微摇头，欲言又止。许莉则低头不再应和，想到自己跟那位 “熊猫”同事，见面就你推我搡，让他吃豆腐，不也是变相交换吗？否则到美国人生地不熟，怎么租房子？幸亏他那日本亲友的亲友叶阿姨，住在美国旧金山，折腾了几个来回，才答应可以接机并帮找合适的房子。当然是资本主义做法，明码时价收取介绍费和车费。但总算通过熟人介绍，心里更托底些。

   这些是花钱花工夫的地方，还有三个人的往返机票钱两万多，以及到美国首月的租房吃饭基金也得筹集。丈母娘到旧物交易市场，从头打听到尾，总算遇到有人识货的，把洋洋的电子琴二手货价给卖了，算作好大的支持，她会经常提起并每次都极度夸耀自己的功劳。就这样凑钱买了机票，带些零花，当然装上三个满箱的旧衣服还有棉被够几年过渡，在两家亲友十多人的簇拥下，一个轿车，一辆小客，隆重摸黑开往可去省城的火车站。国内这段，免乘飞机又可省些。到了北京，难以想像，平生首次乘飞机，就一悠到地球的背面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