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14章

二

   许莉有位臃肿男同事胡魏，四十多了还单身，台湾说法叫落配的猫熊。他爱跟女的撤老婆舌，一次在女人堆里提到上海的表姐夫的表姐夫办去了日本，在那买了大件原装日产冰箱和彩电，贼牛！她立刻贴过去，脸近到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热风呼吸，舒服的两人就越发旁若无人的言无不尽，许莉把口袋里留给孩子的巧克力也借故塞进他屁兜里，这样可彼此贴靠身体一下，双双都惬意。臃男也装作推托，用“熊掌”去口袋里抓她的“纤指”，明知糖已落到底下，还是握紧她的“鸡爪”跟着一起出来并送到她鼻下，静候在那里。停了有一会子，她觉得那大肉棒令其小干材有些不过血般酸楚，才不得已掬缩而抽出，去捂嘴“咯咯”笑，还不忘抬眼皮再撩拨憨男一把儿。

   过后，又请臃肿男吃了一次街摊上最好吃的馅饼，那“熊掌”把所有办出国的详细过程，都象爬蜘蛛一样誊写在白纸上，交给了她。当然，传递中不免还要双粗和双细勾搭一番。

   日后，那臃男每逢有机会逗许莉怀中的儿子，就让学话儿中的刘洋叫爸爸，懵懂的孩子随声喊出，那拍响的“熊掌”大声回答“唉，好孩子”！许莉也跟着佯装白猫熊一眼却呲牙裂嘴不明真相地乐在其中。

   一次，学楠和许莉带孩子逛百货大楼，丈母娘也跟着，却偏巧在给许莉挑鞋的时候碰到了“猫熊”。他俩都有些拘谨也不敢放肆，却都多扫几眼学楠而打招呼幌过。丈母娘立即开口贬低人家，“这人胖得像熊猫，还黑眼圈小眼睛，更贴切像极了。”

   “别乱说人家好不好？他可幽默了，逗孩子跟他叫爸爸，孩子就学话回答，旁边的同事都大笑，你们说逗不？”许莉为他打抱不平。

   “你傻呀，为这而笑？别人笑，你也跟着笑？”学楠怒目反问。

   “那有啥呀，也不是真事儿。我办出国，人家可帮忙了，光上海那电话费就花老多了。否则，哪有那么全的资料？ 你呀！”许莉继续感激人家。

   “那你接着找他办不就得了？我倒省事了。”学楠已经火冒三丈，狠瞪了她一眼。但在公共场所，他还是尽量控制拱到喉头的超高声音，“把他也办去，成后爸，别白喊了。”

   “嘿嘿，他没你帅，翻译的材料还差多少？”许莉催问。

   “不知道！”学楠真生气了，想是这样办下去，自己手中抱的孩子定会是“没妈的孩子象根草”！也曾怀疑她的能力较难签成，但万一，碰上容易糊弄的老美签证官，对上傻妞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一旦王八瞅绿豆对上眼儿......搞不好蒙混过关也有可能。听说同样的材料，有的第二次换了个签证官，就过关签成了。

   “那我自己办，到时候你别后悔。”许莉边说边在脑海里反映出来“猫熊”的影子。

   丈母娘听出学楠的画外音，因为生气准备放手不管了，刚要叱咄他“你怎么有吃有住就不识好歹了？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给脸不要上鼻梁” ？但许莉抢话回说，自己能办，才舒缓下来。不管谁办，只要办就有成的希望。这样，离丈母娘要去见的偶像就能更进一步。汤华美开始是不同意许莉办出国的，觉得结婚有了孩子，没必要再折腾分开。不禁联想起文革时，她曾因老死头子去蹲牛棚被迫家庭拆散，那股劲儿不好受。后来打听到美国哪都好，到处是鲜花草坪，加上老蔫支持孩子出国，感觉一般他支持的事情多半都对，就开始待理不理。接下来，又得知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费翔的家也在美国，就冀望孩子能快办去美国，她好有机会去探亲，或许因此便能一睹偶像尊容。此刻，见许莉和学楠都别扭着不讲话，丈母娘插嘴道，“不管谁办，都要给我抓紧办，政策说变就变，必须快马加鞭，否则到时候黄瓜菜都凉了，鸡飞蛋打一场空。”

   回到家里，学楠放下孩子，就从茶几抽屉里掏出一厚叠文件材料，本想单手往面上一摔了事，以发泄不满，却又止住，而且另一支手也凑过去，双手稳拿着将其轻轻放下。许莉看他原本的态度，准备好了要拾起材料，比他更狠也摔一下，结果看到了软着落，反而傻眼手足无措。定神看那一叠厚纸，仿佛当年她惧怕的数学考题一样。那时只是几页而已，就难倒了，眼前一摞超过百页，正可谓百般刁难呐。刚才只是气头上说的话“自己办”，但到动真格时心里空的厉害，哪知下步要从何做起？学楠曾每办好一样，就解释给她听，而且昨天还说只剩最后两样，公司简介彩印和结婚公正翻译。可她总难集中精力听下去，对材料一直捋不出头序。眼下僵持着，只好等问问胡魏“猫熊”再说吧，反正学楠现在也不能好好告诉，甚至可能故意添乱令其出丑。看来届时面试遭拒，他也在所不惜。

   又折腾了好一阵子，还是屁大的事都要各处翻来覆去问，弄到人家不耐烦，就都符合着她预期想的说，才笃信为真。但过几天记混了，又得重问。在公司简介中，“熊猫”节外生枝显摆自己知道的多，说应该加上试电笔。许莉回家试探学楠，“人家说简介应加试电笔。”

   “不用。”学楠早闻出又是胡魏的馊主意。

   “咋不用呢？多一样产品总比少强吧？”许莉强调。

   学楠懒得再回“不用”。许莉第二天又找“猫熊”，“人说不用加试电笔。”

   “加，加上好！”胡魏哪肯认输。

   她又回家问学楠，“人说加上好，你说怎么办？”

   “那就加。”学楠应付道。

   “我说也应该加。”许莉喜不自禁。

   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差不多该去签证了。结果，排了两个小时的队进去面世，问了两句后，签证官就告诉许莉回去补材料。

   丈母娘心不甘情不愿，鼓励他们抓紧补材料，再需要花钱，她掏。许莉觉得拒签仿佛是曾预期的结果，她虽沮丧却也感到适得其所，但其中那么多钱打了水漂，想来心里还是隐隐作痛。不好意识也没了信心再问学楠，倒又追问胡魏，“下一步怎么办？”

   “猫熊”又去讨问他的出国远房亲戚，不惜电话费更贵了，然后，继续来讨好许莉。却有一件费力不讨好的话，“熊猫”远房亲戚说，“听样她不行，永远签不成，L1更得男的出面去签”。

   回头“猫熊”婉转变通道，“国外亲戚说女的不好签，男的容易，特别办L1这种。”

   “L1是什么？”许莉听来新鲜。

   “说是什么到外国开公司签证，能办全家都一起去。”胡魏有话学话。

   许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回家赶紧告诉学楠，“胡魏家国外亲戚说，男的好办L1，全家可一起出国。”

   “胡说吧？”学楠怀疑，而且讨厌又听到“猫熊”在乱扯。

   “人说的可肯定了。你得办，试试看呗？你肯定行。”许莉又依仗上了。

   晚上进了被窝，学楠背对先睡的许莉面墙细琢磨，觉得L1签证有道理。外国讲究投资就业，招外来企业去开公司，一举两得。为此，他得跑趟省会，找出国代办问个仔细。周末来临，他径直前往。在那全面了解了详细情况，觉得希望是有，但比办考察更具挑战性。他把许莉的退件重新看过，中英文都搞了个彻底明白。有些材料可续用，能节省一部分资金。然后着手补充其它资料。这下三个人，连孩子的出生证明都得公正。前后罗列项目两百多条，一一办理。最后涉及到动用大钱方面，真是超乎想像，通过代办处，光请美国律师开办驻外分公司这一条，按牌价就差不多要五万人民币。真黑呀，虽说家境还可以，但也没那么多钱，只好东挪西凑。丈母娘当然跟着敲边鼓，也帮忙到处张罗跟亲属借钱。学楠不敢多想，只觉压力真大。偶尔前探片刻，一旦签证失败，真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些钱。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西装革履扎领带去省会签证的学楠，竟在签证官面前对答如流，把经商甚至国际贸易讲得头头是道，美国佬竟对其竖起了大拇指。出来的时候，春光和煦下，学楠却像冲刺到终点的运动员一样，精疲力竭，几乎强挪步履，很吃力地往外走。

   门外等候的许莉见状，一下就瘫软了身子，觉得跟她签证失败的状况无疑，这次花的钱可比上次多好几倍！不过也好，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儿，能耐有啥用，“胜者王侯败者贼”，失败的后果是画等号的，我俩都穿在“贼”的吊绳上，死路一条。许莉转头先要走开，为损失的钱而涌出了眼泪。

   学楠慢慢跟上来，背后看许莉抹泪，还以为她迷了眼睛在揉沙，头也没抬，说道，“看哪便宜，找个地方简单吃点儿啥，下午三点，还得回来一趟拿签证。”

   “什么？拿签证？成了？那你咋这么严肃呢？快大笑啊！蹦啊，跳啊！”许莉噙泪示范，拉着学楠的手蹦跳，眼泪撴落，滑过颜面，坠地开花，可谓心花怒放。

   “嘿。”学楠稳若泰山，欲笑又止。心想，不到美国，还都存在变数，不能高兴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