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13章

七

   清晨，学楠在越南三明治店门前开门下车。蓝运动鞋与牛仔裤同色，膝盖漏洞，特别明显。冷清的停车场，凉风微袭，直扑露肉，仿若春风刺骨，对爬山伤过膝关节又在昨天漂流划伤左腿的学楠而言，宛如雪上加霜。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冷也得坚挺。好在吃了三七又抹了海轮娜送的白药，也幸亏上身的黑皮夹克抗风，头上还带了黑鸭舌帽，相对而言，进城武装还算到位。额外增添的两把手杖，与透露的皮肉同色。这是今春起大风时，刮断一些残枝落在公寓院内，学楠利用周末帮忙清理期间，从中挑选了两根擀面杖粗细相对笔直的，自行修剪加工，并将顶端稍加雕刻，想是有朝一日约海伦娜爬山时，自己拿龙头杖，让她持凤首杆，两根接近肩高的特制爬山棍，促成龙凤呈祥。但今天，由于伤腿导致“龙体欠安”，不得不一己双用。他还没到非要花上百多美金去买一副腋下擎肩的拐杖，因为明知药店医用器材贵到要命。他双杖探地，双臂用力，纵身而起，“三足鼎立”。受伤的左腿弯成朝后的对号，仿佛对应着海伦娜额头上的倒刻“Nike”伤疤，大小对号，各领风骚。丈母娘一触而就的双对号，都无法口朝上真正符合广告标志。孤身的学楠，两杖平行驱前而落，迈出第一步，然后双手借力撑身，右腿乘势一跃，跳出第二步，接着是交替重复动作，形成曲意的“两步一踮”，逐步趋近并踏进了越南三明治店。细看墙上的菜单，惊然醒目，后贴上去的栏目里竟大字写着越南语、汉字和英文，从后两种文字可以读出：今天特价买五送一。学楠当然选择优惠特价，单买四个八块美金，再多买一个便另送一个，这样可分给孩子两个，使洋洋那份相当于一美元一个，又有他爱吃的牛筋健和叉烧猪肉口味的，连带共用的胡萝卜丝黄瓜条香菜叶，有红似白加翠绿，夹在黄色面包里，看着就特别开胃。由此要特意返回家一趟，也值得了。先交给孩子，使他今日的午饭和晚餐可换一天伙食，免得又多吃两顿自煮挂面。然后，就得提速开车，按约定时间七点半去接她──正在追求中的玉女海伦娜。

   她呀，美玉翡翠海伦娜，纯属吃猫食的，基本上每顿饭叼点零七八碎的就够了。有时候不吃都行，但她却有规律，一日三餐不空腹，当然也不是喝水就能应付一顿，至少一个中等个头苹果的份儿，或说必须有点儿干的才行。有时，将带皮新鲜玉米，外面裹上纸沾湿，用微波炉一打，小的三分半，大的四分钟，就能对付一顿。越南三明治近尺长，有肉有菜对她而言算正餐了，一个够她分三顿享用。虽说在饮食上可以将就，但对旅游计划特别是查找并充实旅游内容她却毫不含糊。来美国前，报考中知道将落脚旧金山外围，就对其已有所涉猎和了解。现在，亲身前往，她更是频繁到市图书馆去，进一步详细查找旧金山主要景点的英文介绍，以免汉语的夸张翻译和字意偏颇使其中寓意产生落差，理解有误便是大忌。

   两个被丈母娘折腾伤的意向情侣，淑女被打在额头的反对号，犹如受过鲸刑，曾经的美女才女校花，哑然失色，她只能寄希望于痊愈后留下浅痕就算阿弥陀佛了；型男学楠左腿弯成朝后的对号，腿皮破烂不堪，红血黄油满腿恣意。他的伤疤虽然多又大，幸运的是在平常可以掩在裤腿里，而海伦娜的脸却是难以粉饰的门面，纵遮刘海，也透深迹！但如果......过去她由于容貌高高在上而难屈就于他的话，是否现在能扯平些了而可彼此弥补便予以接纳了呢？假如她手脚残废甚至卧床不起，学楠也是甘心伺候海伦娜一辈子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基于此，他脑海反而觊觎了对她额头伤疤的非情愿之侥幸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