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阳

第11章

二

  到顶层后，他们开始绕边窗观望。汤华美惊呼居高临下的感觉，特别感慨那些红瓦房顶，还有一团一行的绿树荫，彼此间隔着，交织如画，醒目而宽怀。这真过瘾，无论看哪个方向都觉得很养眼，“太好看了，外国人就是会整，真美！我名里也有个美字，必须在这儿照相留念，双美。”

  许莉冷眼瞥向她的土样，哪里有美？完全与景不搭，照相也是煞风景。要说自己吗，还差不多。反正没相机，难为无米之炊。唯有的一支手机，属于山姆，那是外人碰不得的阴私，作为老婆曾碰都被吼过，更何况丈母娘！于是，许莉应付道，“没法照，手机和相机都忘带了。”

  “下去跟山姆借。”汤华美马上反应到他有，“‘黑又亮’处刚才用过的。”

  “别照了，下次再说。”许莉明知山姆不肯借的，又不好明讲。

  “借一下怕啥，我想今天就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汤华美硬要。

  “......”许莉不回答，想无言以对拖延过去算了。

  “快点儿呀，咋不说话呢？两口子之间，借个电话有啥难的？”汤华美大声催促。

  “喊啥？没看别人都瞅你呀？”许莉也大声以对，意在告诉其他参观者，显示自己的不同。

  “你声比我还大，偏要嫌我，乌鸦落到猪背上！”汤华美继续抬高嗓门。

  “谁是乌鸦？” 一听又扯到黑上，许莉犯忌，立刻火冒三丈。

  “你！站在我背上欺负人。”她想强调许莉象乌鸦，嘴呱呱叫，绝非自己，但......

  “对，你是猪，自己说对了。嘿！”许莉仿佛捡到个便宜，嗤笑一声。

  “我属狗的，跟猪没关系。你黑的才像猪呐，乌鸦猪，不对，猪乌鸦，全都是你，你完全是它们，只会大声傻叫，俩黑二逼，我肏你妈！”她气到开始来国骂了！

  “不要脸！这是世界顶尖大学云塔上，你高高在上，丢人现眼，简直是疯子，妖魔鬼怪！”许莉大声欲以制止。

  “我愿意，你是大学校长啊还是太平洋警察，谁管那么宽？美国言论自由。”汤华美理直气壮。

  “国骂多丢人现眼呐？尤其在高等学府，别打什么自由旗号，根本是两码事，南辕北辙！”许莉说后深感意外，如何能从自己嘴里拱出这么多有档次的话还有成语？别人一定会感受到她比老鬼高贵有文化许多。

  “我要照相，双美留念！这里有费翔，他今天不在，塔就是他的象征。我爱费翔，需要照相，合辙押韵，你看怎样？”汤华美竟说出心里话。

  “不怎么样。扯费翔干啥？你一个寡妇，还对他有想法咋地？”许莉惊奇地嗤之以鼻。

  “就有，咋地吧？爱咋咋地！许你有洋鞭，就不容我有洋炮？我也得开洋“婚”尝尝啊！差啥呀，我？在此照相，等于占据了他的心房。立此留念，他心里有华美，我心里有费翔！”

  “不给你照，让你有也白有。”

  “我就要照。走，我跟你先下去，找山姆借手机，然后再回来拍照。咱们的票管一天，多次往返。学楠告诉我的。”丈母娘曾问过孩子王咋使用票的事儿。

  “......”许莉被歪理婆扯进了正要关门下降的电梯。

  找到正在摇身晃头听歌的山姆，汤华美把许莉往其跟前一推，然后站在旁边左瞧右看，等许莉开口，想是山姆能答应的。哪知，许莉半天低头不语，山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彼此像互不干涉的陌路人。丈母娘憋不住了，催促许莉道，“你倒是跟他借呀，等啥呢？”

  “你借，看他怎么说。”许莉不想碰钉子，闭起眼睛应付一句。

  “我借，要你干哈呢？你老公你借，以后我有费翔，我再借。”汤华美横眉立目，反咬一口。

  “就当你养的小白脸，跟他借吧。” 许莉睁眼一下又闭起，继续怂恿丈母娘起头。

  “真的？好，我借。” 汤华美把目光从许莉的圆南瓜面孔移向山姆的长角瓜驴脸，并伸手道，“喂，手机借一下。”

  “No.不能够。”山姆对丈母娘先瞪眼摇头，又转向许莉，怵眉用蓝眼睛反问。

  “借一下能咋地？照张像就还你。要不，你上去给我照，‘咔嚓’一下就行。”汤华美还带出来了玉米茬味儿。

  “他上去又得重新买票。回去的章盖在咱俩手上，没他的份儿。”许莉赶忙睁大眼睛接茬儿。

  “那还是得借手机，两块美金核着十六元人民币呢。我这不挣钱的，又在你家白吃，更要省点儿了。”汤华美协助算经济账。

  “既然知道‘白吃’，你就行行好别照了呗，能咋地？”许莉已很不耐烦，抬头立目急溜溜地问。

  “那不行。我在上面还没看够呢，先下来就为借手机照相。”歪理婆加强语气。

  “他不借，你咋办？”许莉推卸责任。

  “孬种，管不了自个儿爷们。以前，学楠咋没这些烂眼子事呢，叫干啥都乖乖的？”丈母娘开始讽刺许莉，并比对两位“姑爷”的前后“好坏”。

  “学楠啥时能拿绿卡？没有山姆给领馆打电话，你再签八次能来美国不？忘恩负义！”许莉反问。

  “来不了拉倒！美国人就这德行，不来看，倒少惹气。”丈母娘开始撒泼。

  “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吗？好了伤疤忘了疼！”许莉怒目而视，声音变大起来。

  “卖乖了，对，我就卖乖了。比你卖逼强！难道整天性交就不疼吗？那你哼唧啥？疼死你个遭洋罪的，活该！”汤华美也硬朗起来，三角眼开始急眨。

  许莉被这段告白给震住了。在此圣洁之地，面对世界名校，她张开口却不知说什么还击才赶劲儿，末了只好嘎巴几下嘴悻悻走开。汤华美看她躲尿了，火气更窜高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哪管三七二十一，自己急步走到山姆面前，亲自动手，把他正听歌的手机顺势夺下，转身就闪。山姆被这突如其来的抢劫给吓傻，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挎粱耳机错位到腮侧，空吊单线随风悠荡着。

  汤华美返回了塔顶，想求人用那手机照相，跟洋人肯定说不通，幸好听到旁边一对年青恋人钩肩搭背嘻嘻哈哈讲国语，她赶紧冲过去，递上手机喊道，“唉，帮我照张像。”

  两个年青人被突如其来的霸王硬求禁不住一愣，立即止笑哑然，扫兴放开彼此。女生不无迟疑的接过手机转到男生手里，“你拍的好，来吧。”

  男生接过手机按了一下，看到屏幕上要求输入密码，便退机，“阿姨，请打入密码”

  “密码？啥密码？我不知道。这是我姑爷的手机。他是洋人，高鼻梁，蓝眼睛，长得可带劲儿了。”汤华美对外人爱提并一定顺嘴夸赞其洋姑爷。

  “对不起，没有密码不能拍照。” 两个年青人几乎同时予以回绝。

  汤华美又吃了闭门羹，更加气急败坏。再次乘电梯下来，到大厅正遇上在等她的许莉，就问密码。结果，她也不知道，还强调说，所有家人都在外面等着要走，去看植物、花草其它雕塑啥的，无暇拍照了，得走了。汤华美坚决不肯让步，想是料他们也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不管，更坚持非照不可，“窝囊废”的口头禅又啐到许莉脸上。

  学楠在外面边等边斟酌内情，看门口走出的都是外人而非冤家母女，预感里面情况不妙。这时，孩子王看山姆呆愣在一边踟蹰溜达，就觉得还不如把混血儿交给洋洋和珍妮更放心。然后，走过去对长椅上猜拳的他俩嘱咐了几句后，放混血儿于他俩中间，便急步走进里面去打探。

  见到二位时，她们表情都如丧门神煞，丈母娘更双手虎口掐腰，右掌所余三指钩握着手机，恰似那欲扑待发的饿虎。他登时方知病节所在，不禁闭目泄气地嗤之以鼻，又不得不眯眼走到旧岳母跟前，拉下她三手指悬握的手机，摆于掌心，用拇指按了几下，就说可以照了。其实，他是根据山姆公司的电话号码，猜中了密码。然后，抬眼对丈母娘说，“就此就地就近照，还有英文塔名，电梯顶端反而没有。来，你们分别各照一张， 再合照。”

  囫囵吞枣拍了几张，事情总算糊弄过去了。至于回去洗像吗，还要过山姆这关，也只能下步再说了。还有，过后跟山姆解释并未窥探隐私，就他对学楠的信赖度，无疑会完全相信。大家一路无话儿，都闷头各走各的，包括刘洋和珍妮也跑累了，沿曲径慢走稍歇，算作消汗。

  他们来到了同性恋雕朔一角。汤华美更分外好奇，口中嘟囔“同性怎么恋呐？怎么生孩子，你说”？想是洋女婿可能熟悉洋货们的邪门歪道，会给个贴切的答复。谁知，他还是木头人一样，太阳地儿下傻站着，仿若灯柱，或说立竿见影，偶尔随音乐摇晃几下，影移有限。就像风中树：枝叶摇，根基牢。丈母娘斜挑三角眼白了他一下，又转向学楠，继续自言自语，“纯属美国人出ㄠ蛾子，什么同性恋，就象身边这个美国佬，不肯外借手机一样，都是非通人气的怪胎，故弄玄虚，胡作非为。”

  山姆摇头晃脑中，影约感到丈母娘在对其怒目盯视，又说同性恋什么的，就用洋腔洋调反驳一句，“你不明白，别乱说。”

  洋姑爷发话，丈母娘只好对此问题闭嘴，无言以对。心里想的是，等他不在场时，单独问对此未开腔评论的学楠，看他到底怎么说。至于许莉吗，就是个配搭，问她也是胡诌八扯，没有个准主意。结果，想入非非之后，就把问学楠的茬儿给暂且忘了，谁知等到再想起，会怎样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