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十一月上旬，纽约市的天气仍旧清凉怡人，像是不愿步入深秋。所以这里附近的枫林仅仅看到青叶略镶上一点黄边，那种满目金黄殷红的醉人景色迟迟未现。记得三十多年前刚来美国，十月底的夜里跑去看平生第一次的万圣节鬼怪魍魉出游，穿着羽绒外套还觉得被冻得寒意透骨，手套围巾都没带，结果狼狈不堪地看完游行后用一片仅有的小纸巾不停抹着清水鼻涕回家。这些年的气候变化能让人体验到全球暖化正慢慢地浸润进我们周围的时空里，人类贪婪地索取和滥用自然资源的报应已经不需要用文字去描述了。

新英格兰的枫林通常在一场秋雨冷风中就骤然变色，几天之内就抖落斑斓多彩的叶子，只留下状如萧索问天的枝桠。不想等了，朋友提议索性就沿着95号公路往东北走，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康州的Essex 镇，换车登上那种供人怀旧由蒸气机车牵引的列车，沿着康河(Connecticut River)去寻觅是否可以把自己泡进那片挥洒在层林山间秋水之中的动人心魂的色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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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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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在站台等火车时，经营者为了烘托过去的时光，在站台下不单摆放着有点沧桑感的车厢和汽车，而且悠悠中入耳的是五，六十年代的音乐。依稀分辨出有几段是来自电影“魂断蓝桥（Waterloo Bridge）”，“蒂芬妮的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和“卡萨布兰卡（Casablanca）”。我是在文革后才有机会借那些翻录了N次的录影带看到费雯·丽，奥黛丽·赫本和英格丽·褒曼主演的经典电影。记起我当年看那几位演员出现在银幕上的感觉：不可方物。现在都不太好意思提这个词，因为这词如今更多的功能是常常被人故作噱头地添上暧昧气息为搔首弄姿的整容小网红拉粉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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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喘气的火车带着世纪的遗风在阴晴不定的天气中蹒跚着驶出车站，如同一次信步山野之游。怀“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心境，沿途可浏览缓缓淌过各色秋韵：殷红艳黄碧绿点缀的山林，清澈秋水相伴的溪边人家（图7）。虽说没有古道西风瘦马，但也有幽草野渡孤舟（图8）。人还真不必去散发弄扁舟才能尽欢，一种淡淡的舒心并不次于把酒临风所体验到的爽气。

大概花了30分钟，老态龙钟的火车把游客送到康河边的一处码头。这是包含在40元门票的一小时左右的乘船览景节目。康河东去，汇入与纽约长岛相望的大西洋海湾。行将入海的河口，潮平两岸宽，这是不会有浊浪排空，惊涛拍岸的雄浑景色。但两岸山林染上秋色，悦目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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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边看景，一人过来拨拉我的手臂，满脸狐疑地问我：“Do you want to jump?” 弄得我满头神佛，看他也不像开玩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楞了一阵才意识到他也许猜那些呆立船帮的人或另有所图，这才给他一个否定的答复。下船时看那人在忙着在码头边带缆绳，我知道我刚刚享受到了来自一位船员的一次过于热心的人文关怀。时近感恩节，我得把他添到我今年应该感恩的名单上，虽然这份不合时宜的关怀有点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