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朱镖收到范酒糟的报告，第一时间知道毕获北死了，第一次给了他好评，“告诉你的兄弟，机灵点。一旦接到命令，就弄出点动静，别一玩女人，把正事忘了！”范酒糟不断点头称是，回头安排潜伏在“先联司”几个兄弟，必须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不能因为吃喝嫖赌，误了大事。范酒糟明显感受到，棋子的作用正在发酵，不知道酿出一瓮什么味道的酒。

一大早，“工总司”联合黄浦江市大小三十几个造反派团体，有学生、工人、广大群众、本市市民自发组成的大小司令部、串联总站、联络站、造反联合中心不等，也有外地驻黄浦江市的造反办事处、红卫兵瞭望台等，浩浩荡荡、轰轰烈烈地开到大众广场。这里百年前还是一片水田，后来改成跑马场，再后来成为人民活动、开大会、进行审判的核心地带。

朱镖让“工总司”中的不同部门，定好调子、物色发言人。并布置灵堂，购置祭奠用品。要求整个会议基调，哀而不伤、鼓励士气，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有死者亲属发言、内部代表发言、外来代表发言、一纵代表发言，以及朱镖号召的各个组织领导人宣誓。

会议期间，声讨“先联司”杀害无辜的“太阳升”带头人毕获北，不断鼓动气氛、散播仇恨，然后瞅紧时机，搬上追悼毕获北的主题，使得大会最大限度地利用毕获北之死，团结不同造反组织，凝聚了广大造反工人阶级，形成了共同的战斗目标——收拾“先联司”。

再说董九一路上，通过与女儿的交流，对“先联司”的形成和壮大的整体脉络，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和认识。原来“先联司”总司令竟然是黄柴厂的厂长廖小鲁。“太阳升”自然是反对小鲁厂长的一帮工人组织起来的黄柴厂造反派总部，最后成为“工总司”一纵队。

“太阳升”指责厂长及其领导的组织是老保守派，吸收太多党员、团员、党的积极分子，支持军宣队、工宣队对地方和基层文攻武斗的干预。为了防止自己的权利被造反派抢夺，廖小鲁成立造反组织。首先挂名是“串联大世界”，主打本市的红卫兵师生，串联的广大学生、老师和群众等作为主体。后来吸收本厂赞成他的理念的工人、技术人员、各级干部等个人和组织，成立“革命造反先锋联合司令部”，即“先联司”。廖小鲁要求“先联司”的成员，必须坚守这个信条——听从领导们的指挥，搞好黄柴厂的生产。

小鲁在保证生产不受影响的前提下，接受有共同理念的广大群众的支援，在全市成立规模大小不一的“联络站”。对社会上涓涓溪流一般的个人、集体和组织，抱着共同的理念——反对“工总司”的独裁、暴力和残忍，慢慢汇流到各个“联络站”，迅速结成新的对抗“工总司”的反对派阵营。

在进厂前，董九问了女儿：“照照，‘联络站’是黄柴厂开办的吗？”因为董九觉得这股力量来源不可限量，也许可以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最好是成为“先联司”的正规军，而不是联系松散的同盟军。历史上，同盟军基本上具有骑墙的首鼠两端的特性，支援的力度和及时性，没有保证。

“不是的，爸爸！联络站是群众自发组织，也是吸收同盟军的据点。厂长安排‘先联司’的成员，跟联络站接洽，给予一定的财力、技术和装备的加持，让联络站具有号召力、凝聚力和战斗力。”李清照解释道，“到了，厂长就在这栋楼里的先锋联合司令部办公，既指导黄柴厂的日常生产，又指挥‘先联司’的运动。”李清照解释完，就拉着董九，通过传达室，直接敲响了厂长办公室。

董九以为厂长是一个知识分子，气质必定是文质彬彬，但是真实的外形，让董九感到现实和想象反差太大，因为小鲁厂长，是一个孔武有力的音容笑貌。如果不是女儿说这里是厂长办公室，董九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五台山文殊院，遇到刚刚剃度完的鲁达。

一问，小鲁厂长大笑：“董院长真是一语中的，我的名字，就是小鲁达的意思。从小就比同龄人长得身高体阔。给人的影响，倒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我是令爱入党介绍人。虽然清照是预备党员，但她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有理想的‘三有’年轻技术骨干。她是内燃机研发小组的组长，现在又成为柴油机电控系统研发小组的观察员。我厂柴油机的拳头产品是170马力的6缸机， ‘第一次大修前的平均使用寿命为6000小时’。

“现在配置电控系统是柴油机应用的世界主流，这个装备实施‘缸即时控制’，极大地提高柴油利用率和机体输出功率。目前成熟电控系统中的控制单元研发和生产被美国、日本和西德垄断。电控类型分中压和高压共轨喷油系统，后者研究和生产难度更高，但是低耗油效果明显，也是我厂研发的方向。

“清照不但俄文底子厚，而且英文水平在黄柴厂也是鹤立鸡群。虽然在周公旦大学学习一年，但是对机械制造整个流程，了然于心，清照真是一个天才。是我厂研发小组的当然骨干和研究方向的主心骨。

“清照这么能干，让我们每个人都感到好奇。今天才知道，清照原来有一个如此著名的外科大夫干爹。我们中有知情人透露，董院长一直关心清照的学习，她的所有工具书都是董大夫买的，董大夫真是名副其实的好父亲和老师。有董大夫的关心和帮助，清照学习不好都很难！

“董大夫不但关心清照，听她介绍，董大夫还是她母亲邹麻醉师的领导和导师。也正是因为董大夫不知疲倦的教诲、指导和帮助，邹麻醉师才有今天在一院外科取得的骄人成绩。

“董院长，不但外科医术全国一流，更是言传身教地帮助下属脱颖而出，成为岗位上的骨干，还关照下属的家属，让身边的员工以院为家，最大限度地团结员工，为一院的卫生健康事业贡献令人羡慕的力量。

“董院长真是我辈学习的榜样，更是为一院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和名声远播，厥功至伟、功德无量！谢谢您董院长，培养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儿李清照！”

董九听完，心身如沐春风。如果小鲁厂长事先知道他的光临，说明今天他的黄柴厂之行是女儿跟厂长的一次合谋，那他廖小鲁事先做了功课，否则不可能知道他董九这么多细节。

如果今天之举是随机的，那么这个小鲁厂长，确实很厉害。无论是说话，还是逻辑思维，都非常清晰、合理、有说服力和吸引力，更是具备高情商，很容易跟一个陌生人沟通，也是一个大厂厂长必须具备的素质。尤其是对世界主流技术水平和发展方向了如指掌，可见是一个很有眼光和胆识的管理人员。

如今一个好好的实体，因为国家搞“造反有理”为基础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明显分散技术人员研发的注意力，甚至干扰、阻碍和完全中断追赶世界先进科技水平的努力。这种现实，让董九很失望、忧虑和叹息。

“谢谢厂长的谬赞！更是为厂长的眼光、胆识和执着，深感钦佩！对厂长给予小女清照的关心和器重，倾致谢意！今天，清照力邀我来拜访阁下，不知这是你们计划好的，还是清照突发奇想？”董九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哈哈哈！董院长真是火眼金睛！听清照说她认了董院长为干爹，所以我们想听听您的高见。目前的形势错综复杂，但是董院长作为局外人，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如果董院长不介意，我真的很愿意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