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去听了一位我崇拜的国际级作曲大师的音乐会,在聆听了他的颇为前卫的大师之作后还荣幸的被邀请和他喝咖啡,席间他问我:我今天的作品是不是太容易接受了?(Was my music today too accessible?) 我稍有不解的回答:不是,不过为什么不呢?(No, but why not?),他沉思了一下,并默默会意的点了点头。这段简短的对话过后让我想了许多:现代音乐与普通听众之间存在的鸿沟已无可否认,而新音乐的谩无止境的标新立异更是在无形的把这鸿沟的距离逐渐加大。有个性的作曲家在追求自己的境界的同时也难免与普通听众的接受力形成距离,但这种距离应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刻意的追求呢?试比在西方的莫扎特时期的作曲家的处境,那时的音乐在宫廷里,音乐厅里,沙龙里,酒馆里和大街上所听到的从音乐的语汇和风格上应该基本上是大同小异,只是音乐的质量有别。而出自天才作曲家最具创新的作品在君主,贵族和普通平民的耳朵里也还是同样的悦耳可听,作曲家可以做到在追求最有境界的作品和得到大多数听众欣赏之间一箭双雕。当今就大不一样了,且不谈其他种类音乐,就古典音乐本身就分有多少学派,以及其归属的音乐的语汇和技法,被学术圈青睐的作品可能在普通听众耳朵里简直就是是天外来音,能得到普通听众欣赏的作品在学术界的眼里更是不屑一顾。而在这漫无止境的标新立异的竞争中,作曲者还要在学术界和普通听众的夹缝中求生存,迎合学术圈子首肯与能获得普通听众的接受几乎无法共存,这难道不是我们现今的作曲者的囧境吗?我相信大多数艺术创造者都有自己的作品被欣赏或最起码被接受的愿望,作曲家也不例外,因为音乐毕竟还是给人听的。那么当务之急,作为现今的作曲者,我们的职责除了设法用自己的创作来提高听众对当代音乐的接受力和欣赏趣味的同时,是否也应该放下身段,在试图让作品充满新意的同时也把能缩小这鸿沟作为一种新的创意呢?也可能我的忧虑是“杞人忧天”,不过众所周知早在上世纪末已经有一些国际大师级的人物也开始转向让作品的语汇更易为接受,甚至一些颇有级别的作曲比赛也开始把“可听性”纳入了考量,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反思吗?
我们敬重那些为音乐的发展不畏曲高和寡的孤独去实验的开拓者,也感激那些冒着票房价值危险推广新作品的演奏家、指挥家和乐团。饮水思源,也忧心忡忡,只愿古典音乐能源远流长。
杨智华 春末于旧金山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