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旧金山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埃萨-佩卡.萨罗宁(Esa-Pekka Salonen)不光是位指挥家,也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大作曲家,一直期盼能听到他为马友友创作的大提琴协奏曲,终于在乐团本月18日的音乐会如愿以偿。这场音乐会由萨洛宁执棒,曲目除了他的协奏曲和德彪西的“大海”,音乐会由贝多芬的“田园交响乐”开场。我去听的周五的音乐会是首场,虽然不是周末,但票已卖光。
贝多芬的“田园交响乐”是古典交响乐中最受爱戴的曲目之一,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我还记得儿时第一次和我的酷爱音乐的哥哥一起趴在收音机前,在短波中收听到这部交响乐时那种神奇之感。从此之后这部交响乐就成了我心目中的保留曲目,而且每次听到她都还是那么的亲切和新鲜如初。贝多芬非常喜欢乡下和大自然,他最喜欢在乡村的小路上散步,这部交响乐的灵感也是来自他对大自然的热爱。一反古典交响乐的四个乐章的结构,这部交响乐有五个乐章,而后三个乐章融为有机的一体。这也是贝多芬不多的标题音乐作品之一,四个乐章都有提示:1)到达乡郊,复苏轻松的心情,2)在溪边,3)乡民们快乐的集会,4)暴风雨,5)天霁后牧羊人感恩之歌。而贝多芬特意在总谱上标记:这部作品是心境而不是图景的描绘。
在音乐会开始前可以看到舞台上的乐队座位排列是典型的古典乐派的编制,算是中型双管编制。一切就绪,当萨罗宁的指挥棒落下,那熟悉的委婉动听的旋律即刻把我们带到贝多芬漫步的乡村小路上了。第一乐章的旋律是典型的贝多芬式的动机发展,一个好像发自童心的纯真而欢快短句引申出流畅的展开,这个短句在音乐的流动中穿梭,跳动,歌唱,音乐的和声是那么的纯净,好像连小和弦都会破坏这发内心的对大自然的陶醉。我好像闻到了花香,听到了鸟的歌唱,感到了拂面的微风……..。第二乐章由中低音弦乐群的起伏的波动模仿溪水的潺潺流动,小提琴群奏出断续而飘渺的旋律,而在高音区的发光的颤音让人联想到溪水的涟漪。萨罗宁对于旋律线条的细腻的处理使旋律的歌唱性更充满生机。乐章在夜莺(长笛),鹌鹑(双簧管)和布谷鸟(两只单簧管)的啼叫中安静的结束。(贝多芬还特意在总谱上标记了这些鸟的名称)。第三乐章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中开始,但很快的把人们带到乡村欢快的集会场面。在中间乐段,双簧管的甜美而跳跃性的旋律与憨厚的低音管对奏,我们好像看到了一位美丽的乡村姑娘伴着老爷爷微显笨拙的脚步在起舞。这个乐章由开始的引句直接把音乐衔接到下一个乐章,“暴风雨”。这是我听到过的贝多芬最“象形”性音乐模仿,从音乐中毋庸置疑的听到滚滚雷声,风声的呼啸,甚至可以感到打在脸上的雨滴。而暴风雨随着音乐的减弱而渐渐远去,阳光划破云层倾泻在大地上,第五乐章的长气息的引子把我们带到雨后的大自然之中,而牧人对上天感恩的歌唱在大地上回响,交响乐就在这种充满慰藉的安宁的氛围中终止。唯一打破这安宁的是观众的持久的热烈掌声,指挥以多次的谢幕结束了前半场。
萨罗宁的大提琴协奏曲是音乐会的另一个高光,独奏者是旧金山交响乐团新上任不久的大提琴首席Rainer Eudeikis, 这位美国土生的青年大提琴家的演奏非常优秀,他也曾和很多美国一流的交响乐团合作演奏协奏曲。乐曲长30分钟,分三个乐章,但没有标题,只是用一,二,三,来标记。乐队编制属于中型,但庞大的打击乐群几乎占满了乐队后面,除了传统打击乐器还加了非洲鼓。更有意思的是萨罗宁还采用了环形音响效果器和声音回旋器(Looping system)。第一乐章据作者解释是一种混乱与线的交错,而混乱是来自于广大的空间,好似一种从尘云中派生出的意识。音乐开始由大提琴的旋律线在乐队的朦胧的音流中穿梭,好似物体在太空中移动的轨道。第二乐章采用了声音回旋器,大提琴的破碎的旋律线被回旋器回收后反馈,与大提琴形成繁复的对奏和回奏,非常有效果。第三乐章乐队前加入一对非洲鼓与大提琴协奏,乐章有舞蹈性质,作曲者也试图用大提琴作出很出奇的打击乐效果,有一定技术的挑战。Eudeikis的演奏极其精彩,冒火星!值得一提的是,在演奏非常难度的经过句时,突然他的琴弦断掉了,看到他站起来与指挥耳语了几句后乐队不得不停了下来,当时他的同事,当时的大提琴首席急中生智的向他递过自己备用的琴弦,Eudeikis 在观众的众目睽睽之下用最短的时间把琴弦装上并迅速的调好音后向指挥示意继续演奏。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场音乐会目睹这样的“历险记”,并且为这位大提琴家的熟练,果断的专业精神和技术折服。音乐在庞大的,凯旋般的乐队全奏下结束了乐曲。观众的热情反应可以想象,独奏家和指挥家在经久不断的掌声与欢呼声中返回舞台谢幕无数次。这个作品再次证实,萨罗宁的作曲才华可以与他的指挥才华争雄。
德彪西的“大海”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也是音乐会演奏最多的曲目之一。作品全名为”大海,三幅管弦乐素描”德彪西是法国印象派的领袖级作曲家,他的作品以追求器乐的奇特色彩和灵巧精致的织体加之朦胧的氛围而著称。一反他的风格,这个作品的乐队配器相当厚重甚至深沉。当时1914年首演后很多同行对作品并不看好,往往对新事物抱同情态度的作曲家普契尼甚至说:“德彪西向德彪西主义造反了”。乐曲分三个乐章分别为:海上的黎明到正午,破浪的嬉戏,风与海的对话。曾经有人刻薄的评价这部作品感觉不到大海。既然音乐的真谛不是仿造情景,而是对情景的升华的再现,“大海”就是在这个层次,况且它还有它作为纯音乐的价值。尽管如此,本人还是能从音乐中体验到大海,海神秘莫测,海的变化无穷,还有那平静的海面下深藏的可望不可及的未知。
旧金山交响乐团的诠释更加强了我对这部伟大的作品的认知,在萨罗宁的指挥棒下,乐队的声浪此起彼伏,观众的情绪也随着“大海”的波动时而高亢,时而安宁,就像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杨智华于深夜的家中
摄影 老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