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姐妹
今年春暖花开之时, 小女亲亲家迎来了两位新成员, 一对孪生的姐妹猫:蝴蝶和 玫瑰。 对饲养宠物,我一向持反对态度,特别女儿、女婿工作已经那么忙,又有两个孩子要照料。亲儿也犹豫了很久,不过为了孩子,她还是把两只孪生猫买回来了。
我的外孙女,四岁的贝儿和两岁的苏菲,一出生就对狗和猫情有独钟。
姐妹俩的玩具中各式各样的狗和猫数都数不过来,每次去睡觉也必各夹一只动物在胁下。不管在哪里看到一条狗,苏菲总是说:“我要去摸摸它。”贝儿就会很有礼貌地走到狗的主人面前,问能不能让她和她妹妹摸摸他的狗。得到允许后,姐妹俩小心地伸出娇嫩的小手,在狗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摸着摸着就“格格”地笑个不停。小姐妹俩清脆快乐的笑声感染得大人们也笑将起来,彼此间的距离一下就消失了。由此,亲儿也结识了许多宠物爱好者。
“孩子们最爱的是狗,可是我对她们说了: 狗每天得遛,爸爸妈妈没有时间遛狗,你们又太小,负不了那么大的责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养猫。”
亲儿还告诉我,为了买这对猫,她对孩子们进行了为期三个多月的训练。“我对她们说,你们如果一整天都乖,在幼儿园表现也好,我就在你们的日历上黏贴一只蝴蝶或一朵玫瑰,你们每人必须得到一百张贴花,我才能给你们买猫。猫是一个生命,你们必须对它负责,如果你们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能管好你们的猫呢!”
亲儿笑着拿出两份专为孩子们买的小日历给我看,真的,从一月份开始的三个多月里,在日期旁都黏贴着一个图案,贝儿的是蝴蝶,苏菲的是玫瑰。以后她们的猫也就以此命名。
“这一招可灵了,两个孩子一下就变乖了,贝儿除了做好自己的事情,还照顾妹妹。有时妹妹无理取闹,她就着急地对她说;‘苏妹妹,你不乖,今天就没有玫瑰了,那妈妈什么时候才可以给我们买猫猫呀?’苏菲马上就收了声,乖乖地拉着姐姐的手玩儿去了。她们有时闹着要吃糖,我只须说:‘你们每天只可以吃一颗糖,要吃第二颗,就没有贴花了。’她们立刻就不要了。”
夏天我到女儿家探望时,孪生姐妹猫已经在女儿家安顿下来好几个月。女儿家去年才装修好的地下室变成了它们的寝宫,里面吃喝拉撒眠的设备一应俱全,还安置了一些供它们弹跳抓刮的玩具。
“我们的猫也可怜,我们全家早出晚归,只有晚上和周末孩子们才有时间和它们玩。所以买些玩具让它们自个儿玩。”女儿带我参观猫舍时解释说。我一路看那些吃的、铺的、玩的东西上面还没有撕掉的价格不菲的标签,心里直欷嘘。
“养两只猫花那么多钱,还赔那么多精力,还不如生个孩子呢!”
我嘀咕道。
“这辈子妈妈就别指望我生老三啦!这两只猫咪就算我领养的老三、老四吧!可惜也都是女的,我们家注定就是阴盛阳衰啦!”亲儿的嘻皮笑脸让我气结。
这两只猫说来也怪,我与它们素不相识,可它们老爱跟着我,我上二楼的洗手间去梳洗,它们一溜烟地窜上楼梯,跳上盥洗台,一边一个,趴在水池边眨巴着滚园的网状眼睛看着我。
女儿曾无奈地告诉我,整天忙忙碌碌, 几个月下来都分辩不出这对孪生猫谁是谁。我想,就利用这难得的近距离好好地观察观察,总能看出一点儿不同来吧。
两只不到一岁的猫,体态差不多大小,最普通不过的外形, 粗看都是深灰色的皮毛,仔细辨认,发现脊背和尾巴上都有黑色的条纹,脖子和腹部几乎在相同的部位,有两堆白色的绒毛。都是浅绿色的眼睛,当它们注视我时,瞳孔放射出炯炯有神的绿光。我瞧得眼睛发花,干脆关起门把它们圈在一个角落,抱着它们反来复去地比较。最后我累得放弃了,猫儿们给我折腾得“敖熬”直叫,门一开就逃命般地窜了出去。
晚上,我叫来贝儿,问她认得不认得自己的猫,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认识啦!”我问她两只猫究竟有什么区别,她说:“我的猫比苏妹妹的猫额头上多两道皱纹,”她边说边用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画着一道道竖杠,“另外它们看人的表情也不一样。”我问她怎么不一样,她用中文说不清楚,于是一面挤眉弄眼地表演,一面就说出一大串英文来。我听得一头雾水, 跪在地上擦地板的亲儿先就笑倒了。我问她贝儿说些什么。
“还不是吹嘘她的猫儿:眼睛也讨喜,鼻子也讨喜,嘴巴更讨喜。总之是天下第一美猫, 亏得苏菲没听见, 否则…”她朝书房那边看了一眼: 苏菲怀里抱着她的猫,正在听爸爸读故事书呢。
“妈妈,你难道不认为苏妹妹的猫很shy(胆怯)吗?我的猫猫勇敢多了。”贝儿理直气壮地继续为她的猫摆好。
四岁的孩子具有这么细致的观察力,而且已经意识到动物间性格的差别,我真觉得, “士别三日, 得刮目相看了”。
接下来的日子,在我和两只猫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贝儿的观察真的有道理。
我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一开门,两只猫就忙不迭地从我腿边挤进去,其中一只猫必然跳到我床上,高高地弓起身子伸个懒腰,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被子上,昂着头东张西望;另一只总是一骨碌钻到我的床底下,赖在角落里不肯再出来。由此我断定床上那只是贝儿的蝴蝶,床底下那只是苏菲的玫瑰。
还有一次我看到它们在走廊里打架,只见蝴蝶如同冲锋陷阵的斗士,一次次冲向玫瑰,玫瑰只有招架之功,我怕它受伤,赶忙将蝴蝶轰走了。
自从来了这对猫,孩子们多了一份欢乐,大人们多了一份牵挂、一份谨慎和一份辛苦。女儿再三提醒我,通向地下室的门不能关上,猫儿们的生理需要都得在它们的寝宫里解决;通向后园的落地门和通马路的大门不能开着,家猫溜出去搞不好会变成流浪猫,或者去骚扰邻居、或带病菌回来,都不是好事。
猫儿的寝宫每天得打扫、清洁,这照例归女婿斯迪夫包干。当律师的女婿每天下班回来脱下西装革履就直奔猫舍,半小时后又拎着一小包垃圾上来,从无推诿,从无怨言,大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风范。
这对孪生姐妹猫特别喜欢抓刮,尤其爱抓丝状织物,有一天,苏菲在客厅的地毯上拣起一小把线头给我看:“外婆你看,这是猫猫扯下来的。”想起女儿精心挑选的带流苏的沙发靠垫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秃子,我不由得心疼。女儿说:“妈妈,你下次看到它们做坏事,就用水喷它们。这两个小东西,得教训教训它们了。”她举起厨房柜台上小小的玩具喷雾器对我说。
“这一两滴水哪能治得了它们, 把它们关在地下室不让它们到处乱跑才是正经。”
“那是不行的噢!动物也得有亲情来滋养, 它们可喜欢和人亲热了。”
“我可领教了它们的亲热。”我撩起裙裾,让她看腿上的抓伤。那是周末发生的事,我们外出归来,我因为急着做晚饭,就没有换下出门穿的丝长裙。我站在厨房柜台边切菜,忽然觉得腿上痛丝丝地有什么东西在攀爬,我想,“不好,猫钻到我的裙子里去了。”当时女儿带着孩子们去后园荡秋千,女婿在地下室忙乎,我真是叫天天不应,我拼命跺脚,我愈跺它愈往上拱,裙子质地太软,正好把它紧紧地裹在里面,我只好使劲扑打它,也许它被打疼了,这才挣扎着往下溜,从我腿间逃窜了。我想,这下它该见我怕了,谁想晚上我刚在书房的电脑桌前坐下,它又跳到我腿上来了,即使隔着布,那尖利的爪子,也扎得大腿生疼。
听完我的抱怨,女儿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说:“是我不好,真该死!好久没有给它们剪指甲了。晚上我就和斯迪夫一起给它们剪。”
贝儿正好抱着她的猫,闻声跑过来说:“外婆,你好好地抱抱它,它就乖了。你这样摸摸它,它会觉得好舒服。”小丫头一手抱着猫,下巴顶着它的脑袋,一手在它背上轻轻地抚摸,从颈部摸到尾根处,那猫的尾巴就往上翘起来,同时它侧转脑袋,做出非常陶醉的媚态,伸出粉红的舌头,贝儿就把脸颊侧过去让它舔,然后“格格”地笑起来。
我与女儿相视而笑。
“妈妈你看,我们照顾猫,固然要花些精力,可是它们也帮了我们大忙,孩子们和它们玩,就不再来纠缠我们,我们就可以安心做家务。你是否发现,你这次来,孩子们乖多了?”
我不得不承认,女儿讲的是实话。有一次,我听到贝儿在教训她的猫:“你对玫瑰得好一些,你们是姐妹呀!就象我和苏妹妹一样。你和我都是姐姐,我们得照顾我们的妹妹。”
贝儿不再象从前那样和妹妹抢玩具,不再在父母面前争宠。有个周末的下午,亲儿和斯迪夫去外面跑步,嘱咐我留意一下在午睡的孩子们的动静。当我听到楼上的声息跑过去时,姐妹俩已经手拉手从楼梯上下来了。苏菲说:“姐姐给我穿了衣服,可是找不到袜子。”我抱起她,连忙给她光脚上套上了袜子。同时大大地表扬了贝儿一番。
九月,孩子们回到幼儿园,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亲儿上班时对我说:“妈妈,你要嫌猫讨厌就让它们留在地下室好了。”不知怎么的,一闲下来竟牵挂起两只猫来了,我把通向地下室的门打开,它们已经等在门边。
玫瑰不慌不忙地度到落地窗跟前站着,耷拉着尾巴,静静地、久久地注视着门外的绿草地,过了一会,它昂起头,微微翘起尾巴,观看起蓝天白云来,那副悠闲、淡定、超然的神态,使我想起了徐志摩笔下的“诗人”。
蝴蝶东窜西跑地溜了一圈,最后和落地窗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嬉戏起来。她追逐着光束中的灰尘粒子,以自己的尾巴为轴心,急剧地旋转着柔软的驱体,那份优美,活象一位造诣深厚的芭蕾舞演员。徐志摩对爱猫的赞词在我心中浮起:“我的猫,她是美丽与健壮的化身。”
我呆呆地凝视着外孙女们心爱的孪生姐妹猫,想到即将来临的离别,酸酸地对自己说:在我对亲人刻骨铭心的思念中,又要增添一份对猫儿的牵挂了。
momo妈,你说得很对,三姐妹在一起时,冬儿就是她们的头儿。她们现在的确也不懂亲表之分,冬儿在时,苏菲最爱跟着她,我们笑她是冬儿的跟屁虫。
momo妈并各位网友, 苏贝冬外婆回加拿大了,一直上不了文学城,心中真急坏了,谢谢各位朋友给我留言,并继续关注我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