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宽容 温州将成为“瘟州”
(三十年河东系列灌水之四)
就是这样一个自身还远没有走出被歧视的温州,如今却开始歧视他人了:在温州本土开始了驱逐“有前科外来人口”的“改革创举”。(新闻链接:《温州:“有前科暂住者”请离开》http://nbweekly.oeeee.com/Print/Article/203,14,1253,0.shtml )
温州终于忘本了,而且还用了冠冕堂皇的借口。闻声不得不为这个一直以来让自己如此自豪的家乡而感到羞耻。
老家温州,从小给闻声留下的都是被驱逐、被贬斥的印象。作为一名成长于外地的地地道道的温州人,闻声的温州意识就是萌芽于少年时那被人蔑视的温州身份。那时,在闻声生活的那个交通枢纽城市,上学放学时都经常能看到被长绳串成一串的“投机倒把分子”,扛着自己的铺盖卷和“作案工具”--- 一副挑担或一张巨大的弹棉花的弓,在军人们的武装押送下,安静地从围观的人群中穿过。在人群议论着这些“温州佬”的时候,站在人群中的闻声,直感到幼小的心灵被针深深地扎痛了。
那时,闻声无数次地想方设法去寻找温州可以令人自豪的东西。比如,当年有个广泛的传言,说对越作战时明码、密码都泄密,最后不得不调集了温州兵,用老越们绝对听不懂的温州土话进行通讯联络,保证了我军的胜利。当年,为了这个传言,闻声曾经兴奋得难以入眠,逢人便说。后来,看到吴宇森拍的《风语者》(Wind Talker),闻声真是倍感亲切。
又有一次,在一本讲述欧洲华人的书(记得好象叫《梦巴黎》)中,闻声看到说巴黎某广场的街头卖艺场子,上海画家们被犹太人驱逐,就是靠温州人进行“武装反抗”,夺回了失地。书中花了很长的篇幅,来对比温州人(还有潮汕人等)的抱团风气与上海人的拆台作风。那时,闻声就很为家乡人的团结而自豪。
工作后,闻声曾经长时间地在温州或蹲点、或挂职、或出差,自认为是见证了温州创业的全过程。温州的发展,是从石头缝中挤出来的空间,闻声只要随手掰掰,就能整理出身边无数个老家人艰难奋斗的故事。温州的发展,更是在无穷无尽的歧视中熬出来的。在很多地方,甚至至今在很多国家,温州以及它下面的几个市县,还是等同于混乱、非法的代名词。即使温州人的财富已经令世人侧目,温州人和温州钱也依然不断地被当作替罪羔羊,被“妖魔化”成房价上涨、煤矿爆炸等的幕后黑手,承担着本与地域、资本无关的责难。
就是这样一个自身还远没有走出被歧视的温州,如今却开始歧视他人了:在温州本土开始了驱逐“有前科外来人口”的“改革创举”。这一在法律上完全没有依据,甚至完全违法的创举,被温州的执法者们用堂而皇之的借口推行起来。作为一个十多年经验的律政人士,闻声甚至认为,任何在法律层面对这一事件的探讨,都是对这一愚蠢、卤莽而又自大的行为的抬举。
今天,闻声只想问问那位或那些决策者:作为温州人,作为从歧视中艰难求生过来的温州人,你难道忘本了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中国“改开搞”三十年,核心是什么?闻声看来,核心就是不断地打破歧视,不管这种歧视来自于体制、地域还是权力。因此,这三十年,就是不断解放自我、也不断解放他人,不断解放生产力、也不断解放生产关系,不断解放财富、也不断解放观念的三十年。当温州因为种种主观和客观的原因,终于在经济上基本解放自己(还谈不上彻底,温州的山区还有令人震惊的贫穷)之后,却又不幸地钻进了财富的牢笼,踩在自己的财富之上,蔑视苍生了。不客气地说,这三十年来,家乡温州一方面是金钱的急剧积累,一方面是人际温情的急剧淡化,温州的拜金主义,依闻声本人的观感,表现得比傲慢的北京更傲慢、比势利的上海更势利,赤裸裸,毫无“技术含量”和“艺术修饰”。海外归来的温州人,也很惊诧地看到国内的温州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抱团了。不少温州人已经篡改了低调的本性,变得高调、张扬,到处炫耀财富,被钱烧昏了头,愚蠢地到处为自己树立敌人—至少在情绪方面到处树敌。
闻声的整个家族,几乎都在欧洲谋生,闻声深深知道,温州人乃至绝大多数华人在海外攫取金钱方面的不择手段,是多么地令所在国的主流社会侧目。发生在欧洲的多起所谓的排华事件,固然有其狭隘的民族主义情感作祟,但,作为“受害者”的温商及华商们,难道没有值得反省之处吗?从我们的商业道德,从我们的社会意识,从很多方面,相当一部分的排华事件中,闻声可以不客气地说,中国人的确有咎由自取的很大因素!
在自己的家园中,我们尚且不能安分地做一个良民,尽一个公民的义务,守护一个公民社会的秩序和尊严,何况在异国他乡?
前段时间,闻声和一个来自南方的采访团闲扯中国的商帮,闻声提醒这些优秀的财经媒体人注意这样一个事实:为什么在海外,著名的华商很少出现在民主、甚至鼓励移民的发达国家,而多出现在政治和经济规则都不那么透明、反对移民甚至经常排华的发展中国家,是发达国家不欢迎我们,还是我们更适合那些财富路径更为灰色的国度?我们的财经媒体,在宣扬所谓的成功人士方面,是否过于势利、过于肤浅,从而丧失了媒体的人文底线而沦为资本的高级艺妓?众人默然,我心凄然。
我的家乡,我的温州,也是到了该这样直面自己的时候了。闻声有相当多的老同事和老朋友,现在都在温州的政治和经济生态中起着主导的作用,闻声真心地在这里向他们喊话:温州和温州人,该是静下心来重新解剖自己了!当务之急,温州必须先把自己的身段放下来,把自己从被财富所哄抬起来的虚幻的自大中解放出来!
温州,当然不应该以任何理由拒绝外来的河流,即使它曾经弯曲。
一个播种歧视的温州,必将收获更大的歧视;一个失去了宽容的温州,就真地有可能成为路人侧目的“瘟州”!
醒醒吧,我的魂牵梦萦的家乡、我的冤“家”!
(后记:本来我想写篇轻松些调侃温州的---温州这一经验如果被全国各地学习,都下令驱逐有“前科”的,尤其是包括因经济纠纷而有“前科”的,估计全世界的温州人都要被赶回老家了。后来,终因家乡情深,不忍调侃,还是激切地来上这篇正面规谏的。此心昭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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