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年龄十分尴尬：以我的状况，再老一些，正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休，打着陪老公的名义吃吃睡睡过日子；再小一些，重入学堂也还不错。现在倒好，不老不小卡在半中间。

想来想去，反正也没有更好的事情做，菲律宾的大学学费又如此便宜，那还是上学吧。再一打听，此地好一些的学校是要求有托福成绩的。赶紧弄来一套听力软件，又从网上下载了各年真题，以近三十岁高龄，学起托福来了。所以这个月，两耳不闻窗外时，电视只看CNN，一台笔记本和一叠单词卡，伴我月夕共花朝。

从大学起就没把英语学好，6级考来考去没考过，当时年纪小，脸皮吹弹得破，在同学当中下不了台，一赌气，报了GRE，好几个月时间愁眉苦脸背单词。有一天，学到一个词儿，“古希腊悲剧演员穿的厚底靴”，当即昏了过去。随后将GRE送进橱角，改看《鹿鼎记》，生活登时变得美好多了。

当年与我一起学GRE的朋友，背下了那个“厚底靴”的单词，拿奖学金上美国去了，至今博士学位也快拿到了吧？我在国内做做小采访，写写小稿子，也自有乐趣，英语就是出国旅行的时候拿来点点菜问问路。没想到啊，事隔多年，仍然难逃此劫。

开始期盼生活有些状况发生，编辑希望我有足够醒目的内容，我郁闷地向老公抱怨：“逼死我算了，哪有什么触目惊心的事情啊？考托福有什么可写的？”

老公说：“在这里如果有触目惊心的事情发生，那就是你拿个箱子离家出走了。”我说：“我出走还不如你出走。你最好带走所有现金再加我的护照，我付不了房租，被酒店赶出去，又回不了家，走投无路，只好上中国餐馆打黑工。”“那你可有故事写了，编辑准高兴！”想像力丰富到这个地步，可见已经是闷得很了。

我的半吊子英语已经在菲律宾闹了不少笑话。在麦当劳买个饭，人家叽里咕噜地问我，听不懂，胡乱应了个Yes，结果得到两个大汉堡和两个大可乐，只好吃一份，带一份回家。又有一天，在超市买到又便宜又新鲜的大活鱼，非常喜滋滋。人家又叽里咕噜地问我。我吸取麦当劳的教训，坚决回答No。

拎着大鱼回了家，忽然想起来， 这鱼，下锅之前还要先宰杀才对啊。我对着一条2斤多重，滑不留手，力大无穷，在洗碗池里活蹦乱跳的鱼说：“鱼啊鱼，你配合些，让我痛痛快快切下尊头，你也少受些苦。”大喝一声，挥刀剁去，鱼与我一起跳起半尺高，再一看，鱼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刀痕，而我手都软了。最后还是酒店服务员好心帮我杀了大鱼。将鱼顺利下锅并端上餐桌，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人家那串叽里咕噜是问我：

“女士，我能帮你收拾这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