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终于显示了验证程序全部通过的提示，牧青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靠到椅背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扭了扭脖子，然后去系统里更新好这个Bug的修复状态，接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看时间，7点早已经过了，周五的公司里这个时间早就走得空空荡荡了，停车场上也只有她的车远远地停着。牧青上了车，先是用洗手液擦了手，转动转动脖子，再次感到异常的疲惫。

周五晚上下班晚也有晚的好处，这个时候各处的拥堵都已经开始在缓解了。牧青想着明天终于是周末了，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一周可真是把她忙坏了，目前的项目已经进入最后紧张的收尾阶段了，老板一再强调，鉴于现在全球的疫情以及各国的各种不确定性，这个项目只能提前绝不能推后完成，甚至许诺如果能提前完成，一定给大家大大的项目红包。

雪上加霜的却是项目组里的Jeff病了。从周二开始就没来上班，只是听说高烧不退，据说已经去医院看过了。这些牧青都还没有功夫去追究，因为在项目收尾的这个节骨眼上，老板立刻把Jeff那块的工作交给了牧青，谁让Jeff的模块就是和牧青负责的这块交互最为频繁呢。结果一直没什么问题的Jeff负责的那个模块周三一早就被报了错，巧合得甚至让牧青觉得Jeff是故意生病去躲Bug去了。牧青只好一边对照设计文档和协议，一边对照Jeff的程序，终于是完全读懂了各个环节，今天才敢动手改，折腾了一天，应该是一个比较偏门的非常巧合下才可以出的问题。好在修改碰到的地方并不多，而且相应的验证程序组也通过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隐患了。

虽然很累，想到这儿，牧青还是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整个项目卡在她这里，她必定周末也得过来加班给修复好。现在好了，至少周末不用过来了。

没有了拥堵，车速很快，牧青这天回家尤其顺利，下了高速也是一路绿灯到家。一到家，东东就过来报告自己今天泡了方便面吃过了。牧青不由得一阵愧疚，倒是东东很不在意，毕竟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爱着方便面。

牧青换掉全部的衣服，先去洗了澡，打开冰箱翻了半天，最后也就偷懒如法炮制也给自己泡了一碗面，然后开始刷手机，虽然她一如既往地确定，现如今没有好消息的世界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近在咫尺。

自从本月29号美国报出来第一起死于新冠的案例之后，全美各地的数据就不断攀升，湾区自然是毫无例外，社区感染迅速增多。

牧青不理睬东东的强烈反对，坚决暂停了东东所有的课外活动，给所有负责的老师都写信请了假，最后东东看到周围不断关闭的学校终于同意了放学就回家，一回家就换衣服，并且立刻洗澡。后来牧青才了解到其实东东在学校也和同学们都有讨论，亚裔家长普遍都很焦虑，不知道是因为一贯的容易焦虑的惯性，还是比较了解中国那边情况的原因，反正很多家都提到了这个建议，可是最后真正请假不去也都是Senior的同学，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了，本来也应该慢慢淡出各种活动，而且从功利的角度想这个时间的活动也不再会影响大学录取，大家自然就比较容易做决定。不过无论原因如何，这样总算能让牧青松半口气。

唯一的好消息是及时接到Lucy的通风报信，牧青终于在一个医疗用品网站上买到了口罩，显然是很正规的网站，也并没有漫天提价，她毫不犹疑地立刻下单买了200个，也给雪梅的女儿买了200个。刚才一回家东东就报告口罩寄到了，两个人欢天喜地，至少在这不确定的世间里有了一点小小的确定和心安。尽管这个时候牧青依然没有看到什么人戴口罩，公司里没有，学校里面也是根本没人戴，倒是商店里有一小部分人戴，据牧青目测基本全部是华裔。

牧青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手机。这一周太忙了，只有到了下班牧青才有功夫刷刷新闻，她很快看到FLAG几家大公司今天都陆续发布了鼓励员工在家工作的声明。牧青觉得这样也是很不错，至少可以减少点人员流动，不知道自己公司会不会跟进，或者说应该是什么时候会更进。毕竟在家上班对高科技行业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之前有一次东东得肺炎的时候，牧青就跟着在家上了一周班。只不过这次的规模大一点而已，但总体来说应该完全不会有什么影响。

再看到高中家长群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家长们历数着湾区都有哪些学校已经停课了，哪些学校家长老师里有确诊的案例。。。一些家长主张应该写信给校区，督促校区采取相应措施，比如戴口罩，比如停课；可是立刻就有人说现在根本买不到口罩，怎么能要求大家都戴口罩呢？同时也有家长反对停课，直言不讳的说会非常耽误学习，尤其是11年级的学生；还有人说公校是目前完全没有能力支持全部的online学习的，也有家长提出，如果孩子停课了，会冲击很多行业，毕竟不是所有家长都有条件在家上班的；各种讨论纷纷杂杂。

让牧青意想不到的是，周日下午她收到公司CEO的语音通知，说从即日起支持并鼓励所有员工在家工作，目前打算两个月，具体结束日期根据疫情发展再随时做调整，具体详情参见公司邮件。

牧青大叫一声，在东东惊讶的眼光中，冲去查了Email，果然有公司CEO正式的邮件，后面还有一封部门老板发的说明邮件。其实邮件里面也没有太多新内容，主旨就是鼓励大家在家上班，（当然你非要去公司也可以），今后的所有工作会议都会以网络视频会议方式进行。

牧青想着在家上班，可以躲开堵车，省却每天在路上的通勤时间自然是好，更何况疫情日趋严重，这样也颇为安全。这样想想真是省却很多麻烦，幸福降临得有点突然，牧青立刻给亲朋好友昭告了一下，却换来亲朋好友们的担忧，大家都把这解读为疫情进一步恶化的标志，虽然这样解读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

牧青立刻收到老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一接通就看见老爸老妈和王磊关切的目光，牧青不由得觉得这大约就是东东看自己关切他时候的感觉差不多。三个人自然是关心美国的疫情发展得到底怎么样了，牧青笑笑说：目前只是公司鼓励在家上班，东东还是要去学校上课的，其实基本没有听说周围的什么人生病，就是老美抢购起来比较吓人。但是牧青拍着胸脯一再表示，自己准备充足，足不出户，也绝不会断粮的。三个人接着和东东聊天，牧青也在一边刷着自己的手机。

雪梅也发过来消息说：上次说的财新和三联杂志，接下去不准备买了。因为现在重心都转移到复工，而且越来越多版面和新冠没有关系了。

牧青自然说没问题，当初购买无非就是支持他们一下，毕竟在新冠席卷全国的形式下，敢于报导新冠的纸媒真是屈指可数，想想也是可悲，支持的同时给自己留个纪念。

雪梅问：“要不要哪天我顺路过去给你送过去吧，你爸妈家还是王磊那儿？”

牧青说：“现在我爹妈和王磊都住在我们那边。家里都有人的，你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

雪梅发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怎么你爸妈也过来住了？王磊没意见？”

牧青说：“哎呀，别提了。我爹妈家楼上的夫妻俩以前也就是看着冷脸进出，也没什么，最近估计是给关家里关久了，过完年没几天，成天的在楼上不是吵架就是摔东西，都快把我妈心脏病给摔出来了。后来我妈实在受不了了，我爸妈就搬我们那边去了。王磊没意见，我有时候真觉得王磊大概才是他们亲生的，我爸妈本来就觉得虽然在一个小区里，总是喊他过来吃饭也麻烦。现在正好，一个屋檐下省事了。我真佩服他，他怎么能够忍受我老妈的嘘寒问暖管天管地的，要我早烦死啦。”

雪梅说：“他们互相没意见就好。你管那么多？最近这段隔离，逼得所有人都圈家里，估计得催高离婚率多少点啊。”

牧青说：“可不嘛，不过会不会也会是另外一波生育高峰呢，没事干在家只好造娃玩了。”

雪梅哈哈大笑说：“是啊，谁知道呢。我一个同事，他们家是楼上虽然没有你爹妈家楼上那么极品，不过也够折磨人的。”

牧青问：“也是打打闹闹？”

雪梅说：“不是打打闹闹，是定时魔音贯耳啊！！！他们那个楼比较早，隔音不太好，楼上的娃娃开始学小提琴了，每天定时练琴，哎呀，太难听了。我同事有一天录了一段，我都好奇怎么能拉那么难听，说小朋友还特勤奋，搞得她和她老公定时戴降噪耳机追剧，否则真是太痛苦了，真难为他家父母。”

牧青想想那场景不由得大笑起来。旁边还在视频的东东和屏幕里的人都一齐望向她，牧青给大家讲了雪梅同事家楼上的事情，众人也都是大笑。东东由衷地说：“好在我们这边没有楼上楼下，不会受人打扰。”

一众人聊完天，牧青安静下了想到公司竟然在周日发出这样的通知，显然是在周五下班以后临时做出的决定，这么一想又似乎透露着一点不寻常。牧青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虽然手机里有好几个中午经常一起吃饭或者打球的中国同事的微信，但是在公司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下了班以后基本都没有联系，也没有国内同事的那种工作微信群。牧青把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三个中国同事拉了一个小群，开门见山地问：你们收到在家上班的通知了？怎么会今天发消息啊？

有人和牧青发出同样的迷惑；也有人表示去打听。很快有人发了一个群邀请，牧青进去一看都是公司的中国员工，大部分都认识。有人提议把微信名改成公司里面的名称，还有人说台湾同事大部分用Line，还发了Line群的二维码，牧青又赶紧把Line群加上。

这么一通折腾聊天以后，牧青大致猜到了原因：前几天生病的Jeff病情恶化，今天凌晨被送去了ICU。至于是不是新冠，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在这么日趋紧张的疫情面前，公司老大们紧急开会决定让大家在家上班。这样即使Jeff真是感染了新冠，那大家也算是开始了隔离，毕竟上周一Jeff还是来过公司上班的。一众同事们有问Jeff是谁的，有立刻反复回忆周一有没有和Jeff有接触的。

牧青也仔细回想起来，还真没想起什么有和Jeff的接触，但是国内的案例看多了，各种诡异的患病经历让牧青觉得谁知道Jeff有没有摸过什么地方，然后自己又摸了呢。这么一想，难免不会担心，可是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牧青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给自己和东东一人泡了一包VC泡腾片，给东东送过去。

虽然也不是什么难喝的东西，东东还是很疑惑地问：“我又没感冒，干嘛给我喝这个？你感冒了？”

牧青说：“我们组的那个Jeff周二就生病了，说今天早上被送到ICU了，虽然说还没有确认是不是新冠，但是我总觉得八九不离十，你想想看他那么年轻，身体看着也不错，这几天也没有什么天气变化，怎么会突然发烧，烧到ICU里面去呢？”

东东点头：So?

牧青抓狂地说：他周一来过公司啊。。。虽然我也想不起来周一有和他接触过，可谁知道他碰了哪里呢？万一我也碰了呢，指不定我现在就已经是带病毒的，只是没有发作？？哎，我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但是就当增强免疫力吧，喝吧喝吧，让我心里舒服点。

东东大笑起来，笑话牧青：Mom, be cool. 不用太紧张了。

牧青也笑：“哎呀，你妈也想be Cool啊，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还是个软脚虾，喝吧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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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时间线

*2020.2.29 美国第一例因新冠死亡病例

*2020.2.29：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在卡塔尔签署和平协议，美国在14个月内从阿富汗完全撤军

*2020.2.29截至当地时间29日上午十点半，日本的新冠肺炎感染者共计940人，其中包括在日本国内的感染者和中国游客等221人，“钻石公主”号邮轮的乘客和乘务人员705人，以及乘坐日本政府包机回到日本国内的14人。死亡人数共计达到11人。（总台记者何欣蕾）

*2020.2.29据韩国卫生部门消息，截至当地时间29日9时，韩国新增594例确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韩国累计确诊感染者2931人，死亡16人。

*2020.3.1 武汉关闭第一所方舱医院

*2020.3.6: The Kaaba in the Grand Mosque, Islam's holiest site, is nearly empty because of coronavirus restrictions in Mecca, Saudi Arabia. It is normally surrounded by people. Bandar Aldandani/AFP/Getty Im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