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市的一生： 5. 偷吃东西 （1）



妈妈小时候除了地瓜，吃不上别的。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吃到萝卜糕和年糕。如今，我在接近年节的时候能在Costco买到年糕，也是乐呵了老半天。

小时候在大姨家看过大灶上的大蒸笼，一层一层放着年糕、萝卜糕，还有一种放在芭蕉叶上的，我叫不出名字的粿。

阴暗的厨房里，大灶里的干材噼哩啪啦响的热闹，灶上蒸笼氤氲的水气，不知道妈妈过年的记忆是不是在这里和我的重叠？

做萝卜糕和年糕需要用大米和糯米。阿嬷家自然是没有的，但是阿嬷的几个嫂嫂都会拿些给他们。虽然每家都有，谁也不能敞着肚子吃。

冬天冷，在没有冰箱的年代，食物还是能放几天的。但是有老鼠，和小孩。年糕是放竹篮子挂在屋梁上，防老鼠，防不了小孩。

妈妈和她十几个堂姐妹们，总是馋，怎么办？只能偷着来了。

她们几个堂姐妹，目标一致同心同力，有的在屋里作案，，有的在屋外把风。屋梁高，他们搬一张凳子，壮一点的小孩坐凳子上，轻瘦一点的就坐在壮小孩的肩上偷糕。

妈妈年纪小身瘦手长，往往她就是那个坐在肩上的小孩。他们拿了糕也不敢切太大块。切大块容易被发现，切小块一点留着下次继续。阿公兄弟好几房，他们每一家轮着去偷。很公平的。

妈妈和堂姐们还偷盐炒花生吃。

妈妈在田里除了捡地瓜还能捡花生。花生，台湾话叫土豆。在父亲老家河南，管马铃薯叫土豆。梵谷的食薯者，画的也是荷兰的穷人。原来跨越时空，穷人都是靠「土豆」活下来的。

土生土长，突然有了新意。

花生比地瓜金贵一点，地瓜用水煮成黏糊糊的一锅，没什么味道的，能填饱肚子就行。花生用盐炒的死咸，拿来就着地瓜吃，数量不多，是画龙点睛的那两颗。

用盐水炒过以后的花生放到米酒瓶子里，瓶口用藤条塞着，一样放竹篮里挂屋梁上。他们用一样的方法去偷花生，可是花生又困难一点，因为米酒瓶子口很小，花生倒不出来，他们得用一根小木棒去挑。

偷花生比较容易被发现，一群四、五个小孩，每人分两、三颗，就一大把了，米酒瓶里，很容易看见落差。因为花生是拿来为地瓜加味的，非常咸，可是他们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偷吃被发现，是会被打的。半世纪后，母亲回忆起来还掩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