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市的一生： 4. 田里捡地瓜

阿公家兄弟好几房，母亲的堂姊妹就有18个，母亲是最小的几个之一。可是她干活的能力不输几个大姐姐。

地瓜是穷人的主食，阿公没有自己的田，母亲必须去别人田里捡收成后剩下不要的。所以她只能跟在田主人家后面等他们做完了再开始找地瓜。

可是她从来没闲着，在等待的时间会主动去帮田主打下手，在别人都回家了之后她也会留下来帮忙整理收成，经常田主会把不好看的小地瓜送给母亲，因此母亲的收获总是比别人多，尽管她年纪最小。

他们捡地瓜、花生，远远的跟在农工后面，只会去捡农工漏掉的。有时候农工会故意放水，只把地瓜叶或花生的蒂头拔掉，地面上不留痕迹，可是地瓜或花生还埋在土里，方便后面的小孩来把地瓜从土里头挖出来。

有时阿嬷也被请去当农工，她从来不让妈妈跟在她后面，阿嬷虽然没有学过瓜田李下，但是她懂。

地瓜田里，每个小孩都遵守着一条不成文规定。那就是每个小孩只跟着一个大人，即使看到隔壁田垅有遗漏的地瓜，他们不会随意跳过自己的田垅去捡应该属于别人的。

妈妈是吃地瓜长大的，可是她只吃地瓜签，不喜欢整条或切块煮的。有一回，她从田里捡回两大篮子的地瓜，又多又重，走两步就得歇一下，好不容易才走回家。结果看到阿公就是煮的地瓜条。母亲又累又烦，耍性子不吃，阿公气极，抓了藤条作势要打，她一溜烟跑到外面，爬上果树，躲在上面吃杨桃乘凉。

阿嬷家是三合院的一个右厢房，杨桃树在左厢房后，本来坐在树上吃，久了不舒服，从树上爬到左厢的房顶上去继续吃，后来看到阿公从对面家里出去，她赶紧从屋顶上溜下来。回到家，看见阿公已经另煮了一锅地瓜签。

阿公知道妈妈喜欢什么，妈妈也知道阿公阿嬷需要什么。

许多年后，妈妈结婚好几年了，有一次阿嬷和妯娌聊天，她说：「我家网市应该快回来了。」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话。别人问她：「你怎么知道？」阿嬷说：「我家的油、米、盐快用完了，网市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拿米回来。」

老爹任教职，公务员薪水很少，但是公家也给米粮，妈妈自己紧着用，总能存下油、米带回去给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