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到了知命之年,大概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虽然少了几分热情和冲动,却多了一些冷静和思量。于我自己而言,则是坚定了对信仰的执着。
日子总是过得匆匆忙忙,不过 ,在偶尔小憩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在那一幕幕过往的片段里,有些是自己的影子,更多的是一个个鲜活而风格迥异的形象。在这一个系列里,我想聊一聊那些我曾经有缘交往过的有趣的人。大李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大李是我在国内工作时的同事。那一年,我刚刚毕业,分配到了一个工程单位的设计室,也算是专业对口。从学校一步踏入社会,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好在我一向好学,悟性也不错,很快就在设计室站住了脚,也交了不少的朋友。当时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每天从早忙到晚,也不觉得辛苦,下了班还要约一帮朋友去打球,就为了在蓝球场上挥汗如雨,图个痛快。当时是九十年代初,还没有网络,我们设计室的一帮年轻工程师,也没什么考公务员,考研究生的想法,晚上不是在小酒店里推杯换盏,就是在麻将桌上挑灯夜战。
大李比我大两岁,他刚刚从郑州的一个兄弟院调过来。调动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老婆在我们单位,两口子终于团聚了。当时我们都是小年轻,玩性重,他好不容易调了过来,也没怎么去多陪他老婆,倒是天天和我们这一帮酒鬼赌徒混在一起。我记得大李打球是一把好手,卡拉OK也是高手。
大李是中原人士,为人颇为豪爽,非常讲义气。俗话说牌桌上见人品,这话一点都不假,当时我们在一起打麻将的朋友,有几个牌品极差,经常赖账,其中有一位更是赢了钱就想跑,让人非常的无奈。真正的高手是小刘,不管做什么样的大牌都是不动声色。牌桌上虽然风云变幻,但最后十回有九回是他赢钱。大李则不同,他面上藏不住事儿,一晚上都在大呼小叫。不过,他是输了也不在乎的人,图的就是过瘾。偶尔他有赢的时候,那可不得了,牌桌上的人谁也不许走,统统陪他去喝酒吃夜宵。往往要闹到半夜,好处是最后都是他来买单。
生活中不仅只有朋友和欢乐,更多的是磨难和挫折。当时中国正开始基建大跃进,我们搞设计的当然是先行者,首当其冲。我记得当时一个工程接着一个工程,全国各地到处跑,那叫一个忙。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每个人的荷包里都是鼓鼓的。但是,人是复杂的,吃大锅饭的时候,大家穷得叮当响,虽然有矛盾,也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现在钱多了起来,这分配的事儿,反倒成了个大问题。有好几回,因为当头的私心重,分配方案不透明,搞得我们这帮干活的很不开心。一般人不开心也不会太激烈,顶多是发两句牢骚,讲两句俏皮话。聪明一点的,像小刘,则主动向领导靠拢,和组织交心,一跃成了入党积极分子。而大李是个急性子,我记得他和设计室主任面对面地吵过好几次,闹得很不愉快。
吵架倒也没什么,我自己也和当头的吵过,不过我一般是吵完了,出了口气也就算了。大李不同,他看光是吵架没什么效果,干脆直接给单位的一把手写了举报信,投诉我们设计室分配不公。他做这事儿的时候也不跟谁商量,就他一个光杆司令。别人写举报信都是匿名,他倒好,大大方方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这下事情闹大了,上头派了一个党委副书记来调查。结果出乎大伙儿的意料,设计室主任虽然被搞得灰头灰脸,最后也只是写了个检查,啥处分也没有,继续当政。而大李就惨了,从此成了单位里的天字第一号刺头儿,被每个领导视为眼中钉。
这其后的几年,几乎所有重要的项目,都没他的份儿;而打杂跑腿的事儿,都往他身上推。不仅如此,设计室的几个头儿,半公开地挑拨同事们孤立他。同事们也都是有家有口的,即使心里同情他也不敢表现出来。我当时也是个愣头青,又没结婚,算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了。其实这穿小鞋的酸楚,我自己也尝过。不过,我到底不是大李,他可是所有领导的头号打击目标,真难以想象该是有多么难受。他和我后来又喝过几次酒,一张小酒桌,只剩了我们两个,他也不像以前那样豪气冲天了,爽朗的笑声也少了许多。不过,大李是个真正的牛人,一个字都不跟我提他与领导的矛盾,言语间讲得更多的,是他家乡的风情和民俗。
又过了几年,他在单位里更加人单影孤,很多人都把他当做神经病。我觉得他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垮掉,他老婆起了很关键的作用。他老婆是个中原女子,俊俏之极,是我们单位公认的一枝花。我到他们家蹭过几次饭,很欣赏她做事的麻利,还有那一手好菜。他老婆也非常的大气,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就是她还在一直支持着他。
他们两口子后来双双调回了郑州,大家逐渐也少了音信。再往后,我出国留学,和单位基本上断了联系。只知道后来单位改制,成立了股份公司,小刘当上了一把手。而大李这个人,以及他的事儿,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了。我衷心希望他和他的夫人,一切安好。也愿他的心中,永远充满光明,洋溢着自由和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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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等兄好文,人物写得栩栩如生。
平等兄好文,感觉他太太真是挺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