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餐厅昏暗迷茫,除了顶灯,餐厅以桌上的大红蜡烛照明,餐盘器皿质地厚重,给人尊贵高雅的冲击感。
我们相对而坐,博轩信心满满地搓搓手,开门见山,
“星星摘不到,其他的随便要。”
“真的?”我歪着头,顽皮地反问。
“嗯。”他俯身向前,冲我勾勾手,我依言凑近,就听他低声道,
“家里工厂我有不少股份,今年分成格外好,而且其实,我早已跳出单干,成立了个小公司,自己当老板,刚卖出去一款软件……”我睁大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他回我一个“那是当然”的得意表情,躬身向前,他将手机伸到我面前,边滑动屏幕边解释,
“这款是单为你们女人设计的。在商场,你只要输入你想买的衣服颜色尺寸、质地款式等信息,这个软件就会马上告诉你符合你要求的衣服所在柜台位置。怎么样,方便吧。所以啊……”博轩收回了手机,悠闲地用手指敲打桌面,接着说,“咱不差钱,礼物你随便要。”
刚才的惊叹崇拜瞬间消弥,我将似信非信的目光投过去,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上下扫射一番,微笑中带着狡黠。
他显然被看毛了,顺着我的眼光上下巡视着自己,然后笑笑,故作镇定,
“你老公全身上下全是宝。”
我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天蓬大将军只有四宝,你这司令还真当之无愧。那我可不客气了,你可别舍不得……”
他哼了一声,摆摆手,一脸不屑,
“自家老婆,要啥给啥。”
“真的?你说的,我若再客气,岂不是虚伪?我要的就在你身上,你自然给得起。”
一刻的愣怔后,他坦然地掏出钱包、撸下手表,放在桌上,再次上下巡视自己一番,笑道,
“婚戒除外。要什么尽管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趁热打铁。
“好,君子一言,绝不改…”他话未完,我便憋不住笑出声来,诡秘笑声显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皱皱眉头,一脸质疑,等缓过味来时,笑容就此凝固。他倾身过来,越过桌面拉过我的手,低沉着嗓音问道,
“你真的,真的那么想要?”
我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是我唯一的奢望……”
迟疑片刻后,他终于开了口,
“好,那我答应你!”
我的世界顿时烟花怒放。小果果的笑脸和清脆的笑声在眼前耳边缭绕。或许明年,上天会赐予我一个同样漂亮的宝宝,窗外白雪轻飘慢舞,我的心里却如微风拂过的湖面,漾起阵阵涟漪。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道,
“博轩,我闻到了春天的气味,它离我们不远。”
他优雅地拿起餐巾,擦擦嘴角,抬腕看看表,“好,我们去找。”语气坚定豪爽。
浪漫法餐成了囫囵吞枣的快餐,吃完后,我们返回车里,威猛的迈巴赫一声咆哮,沿着95号高速一路南下,直奔佛罗里达。
我输入地址,博轩掌舵。有彼此陪伴的旅途并不孤寂,欢声笑语在狭小的空间中流淌。午夜过后,我扛不住了,拽过条毯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晨光透过车窗在我脸上跳跃,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用手背挡住阳光,眯眼转头望向窗外。繁茂葱茏的棕榈树在海风中摇曳婆娑,绿色手臂发出无声的邀请,我脱去臃肿的冬衣,哗的一声推开车门,双脚优美落地。
这是坐落在迈阿密海边的一座森林公园。园中不知名的热带植物高大葱茏。圣诞前夜,公园里游人门可罗雀。我们慕名来到那棵神奇的万年古树下,仰头,苍老树枝错综盘结,彰显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我在树下虔诚膜拜,祈祷明年心想事成。
空气中充斥着微不可查的春雷,春雾的脚步在眼角眉梢徘徊。我用鼻子嗅着,细细品味着春天的香甜。
不经意地回头一瞥,当发现他注视的目光后,阳光般璀璨的笑容回赠在他的脸上。
轻柔春风撩过我最柔软的心尖,莫名的感动充斥了整个心房,霎那间,无言的默契在心头跳跃……
不知何时,有人己悄然站在我身后,强健的手腕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清冽的呼吸在我耳廓回荡,低醇的磁音灌入我耳膜,
“苗苗,我愿陪你历经沧桑岁月,陪你看尽浮华变迁。”
我们在美丽的森林公园度过了一晚。博轩说到做到。毫无杂念的肌肤相亲点燃了男女间最原始最圣洁的欲望之火。
翌日中午,我们驱车返回华盛顿。
圣诞节过后回到班上,一早便被黑老板唤了过去,在阵阵兴奋的耶耶声中他告诉我公司刚签下一中国大客户。
我们凯觎当地漫天匝地的华人企业多时,但因竞争激烈从未如愿,如今拿下的这条大鱼不仅是明年业绩的开门红,更是我们用以招揽更多华裔客户的敲门砖。
按上回的会议方针,凭借精湛的专业技能和独天得后的中文背景,我是不二人选。作为主管,我将负责该公司的年终审计。
宏达家具
我迅速地扫了一眼公司简介和财务报表。客户新、资产规模大,我们三人审计小组,估计年审需用20来天,其中一半的时间,我们将进驻该公司现场办工。
江心瑶,宏达财务总监,美籍华裔,年纪轻轻便跻身管理层,这引起了我深深的好奇。
美国的财务体制并非完美,有许多擅长钻营的企业便游走于灰色地带,而华企凭借聪明的头脑和敏锐的嗅觉更是独善其道。审计需要审计师与客户财务主管的密切合作,既要与客户保持良好关系,又不能践踏法律,我们需在报表审评上达成共识。
首先要试探这年轻女孩的秉性,以采取相应的交往方式,这样想着,我情不自禁地掏出手机,拨出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那天晚上,我琢磨着和江心瑶交谈的细节,翻来覆去睡不着,毕竟是我的头一个华企客户,我不敢掉以轻心,好容易刚迷糊着,便有骚扰声将我扰醒,迷眼抬头,床头柜上的黑砖头滋滋作响,蓝色幽光一闪一闪,深更半夜的,谁这么讨厌,我心里嘟囔着,翻个身,伸手勾住博轩的腰,钻进了他怀里。
有只手臂越过我的头,伸向了床头柜。隐隐听到他轻声的交流。不一会儿功夫,他披衣起身,走向了客厅。
有光从门缝中透过来,见他许久未归,我揉揉眼睛,起身蹭下了床。
昏暗的灯光下是他笔直的身影,他坐在写字台前,专心地在电脑上敲打着什么,意识到悄然站在身后他的我,并没抬头,不等我开口,他淡淡地说,
“我在订回中国的机票……”
“怎么?刚回来又要回去?”
“不是我。是你。”
我心里一紧,弓着身子凑上前来,果然电脑屏幕截图上,我的名字印在那电子机票上。我扭个头去,不解地看着他。
“两天前,你是否接到过一个电话?从中国打来的?”我想了想,点点头,并下意识地摸摸兜,
“对。我不认识那号码,没回电,我以为是……”
“你父亲病危。那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他打断我,一脸严肃。
头顶像挨了一记大棍,我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我双臂抱胸,把头埋在双膝盖间,瑟瑟发冷。
这……这太突然了。
最后一次从口中叫出“爸爸”这两个字,应当是在二十多年前……
父亲!这遥远的称谓早已随岁月逝去,时间的漏沙也已将那模糊的记忆地封尘。在我曾经的生命里,他真实地存在过,随即又不留痕迹地消失。
我想忘记他,忘记那段回忆……
博轩胳膊一伸,把我从地上拽起来,顺手拉过把椅子,将我安置好,我泥塑一般,面无表情。
他扶住我肩头,缓缓地说,
“你们父女关系别扭,这些年来,彼此断了音信。医院费尽周折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再怎么样,血浓于水,这是他临终前唯一的心愿,你就不能放下身段满足他?他定是有话跟你说,你可以不去,不过你定会悔恨终生。”
心里如同打翻了的调味瓶,五味杂全。许久,我点点头,听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道,
“好。我去请假。”
黑老板百般无奈却只能放行,因宏达家具的审计报告有严格的时限,所以他只准了我十天的假。正值年初,博轩的公司业务繁,而且他刚刚回美,我拒绝了他要求陪我回国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