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去看从保皇党向联益堂索要70英镑﹑陈寿殴伤李益徽﹑吴济川当众痛数李益徽九大罪状﹑东华新报连篇报导到冼俊豪索要赔款,从而导致李益徽告陈寿案及告东华新报诽谤名誉案,部份似是突发,部份近似预谋;既有主动出击,也有被迫维权。更多的是无奈地在法庭公开自己的站队位置,也抖落出不少不为人知的华人内部表面上是口和心不和的权争利斗。在短短的年多之内,一石激起华人间的波浪从水花四溅的越漂越远。自始华人集资已不在澳洲发扬光大,让国货在海外争取市场;反而将资本投入香港和国内的广州及上海开设大规模的百货公司,代理欧美日本的货物来赚自己同胞的钱了。
说完全没有,那也不是,起码到了1917年又大规模的集资成立中澳船行China-Australia Mall S.S. Line,澳洲华人被割得更惨。其余的多次集资是将资金投向国内或国内成立公司来澳洲吸取资金,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作为有纯中国血统的华人,是在国内奉献终生,还是跑到国外将所学所得以不同的方式为故土所用?只能写“纯中国血统的华人”,一旦混血就有可能到身体内只有万份之一或更少了。现在 “中国” 的概念是近现代才划出来的,深层次是包含清末民初的国土范围,要飘到三皇五帝的年代,则连自己是甚么人都胡里胡涂。暂时不说了,范围太大也离题,反正以后谈到澳洲华人的抉择时也得说到,那时再说。
先说陈寿殴打李益徽,东华新报说的是“陈寿动手,虽则鲁莽,料其中亦有因也”(1911年1月1日第3页)。然而何为“鲁莽”,是心血来潮,还是借机报复?当广益华报将过去的一段公布于众的时候,东华新报还是在说当晚动手打人的事,表面上是没有错,当晚是“人人皆知,人人共闻”,前事不提,只论当下近乎是传统了,难怪近现代有些人“理直气壮”却经不起推敲。
另外东华新报敢登谎言,这才令人惊叹。
余司直是谁,东华新报没有说。传媒有权保留作者的私隐,是道德规范。但不审稿直接发出(或有意所为),是另一码事了。
还是抄一段原话:
“答曰日本船行初创于本埠之时,我华人欲为代理者不止一人。当时蔡旺与陈寿见联益堂行善不力,欲另设一商会。乘日本船行初创之机,乃往见其船行欲求为之代理。当时每客舟资十磅,及无贫老人船位。其时寿旺两君已求允每客位收银七磅,老人位收银三磅半云云。不料另有人欲夺旺寿两君之权,而欲自得其利,乃将价目抬高。正位许以八磅,老人位许而四磅。当时李补有辞联益堂值理之意,曾到劫行处自谓不做联益堂值理云云。其时正垂涎于日本船行代理之任也。其后见势不行,适在日利马房楼上议事,乃推出于公众归联益堂代理。此实出于不得已苦衷,非其素愿也。所辞联益堂之职后,仍泰然居回,其立心如何,显然可见也”。( 东华新报1902年1月1日第3页“来稿照登”)
日本船行Nippon Yusen Kaisha (NYK)在悉尼开张是1896年。那我们再看陈寿自己所说:
“我(陈寿)为保皇会司理部数者,业有两年。日前在本省庇利窝连那埠开店及种菓,有八九年久;今自设写字楼在东华报馆内。我识原告(李益徽)有十四年,向来互相和睦;直至十月廿六号晚,方不投机。四个月前联益堂允将银七十磅,交与保皇会;惟有李益徽一人,抗拒不支。为此一节,亦未尝有吵骂失和等”( 广益华报1901年11月16日第5页“续殴打值理”)。
那可以倒数陈寿在悉尼的时间是在1898-1899年间,之前陈寿仍在庇利窝连那埠(mungji: 无法查核改埠的英文名称)开店及种菓。那陈寿如何与蔡旺联手去日本船行求做代理?1901年时蔡旺已离开悉尼回国,无法查证。但陈寿一直住在东华新报的馆址中,登报前与陈寿商量一下如何圆这一说总可以吧?偏偏将这一时间对不上号的让一个不知是谁(起码读者是不知道的)来背这个锅,真把天下人当傻瓜了,难怪日本船行出来澄清事实。
陈寿说自己“自设写字楼在东华报馆内”。查保皇党会议记录及报纸登载,他捐款50份(10英镑)而位列总理之末,按份额算是勉强,做司理部数者在安排上也合理,向李益徽追款也在情理之中(追款理由且不提)。但“自设写字楼”则所干何事业则没有提,这个恐怕是说自己在东华报馆内办公吧?
对陈寿殴打李益徽一案,广益华报与东华新报在报导庭审方面几乎是同步的,假如李益徽接受来自西澳的陈霞的调停,或真如该报所登余司直所说“然陈李皆为华人,素号同种同乡之谊,如陈某有过李某有遮盖之心,则恕其鲁莽可也。如不能恕,亦祇须集街坊知识乡亲而责罚之,以了此事,不宜讼于异族之官吏也”,此事大抵会告一段落。
只不过余司直之文连登两期,连责李益徽各种不是,却望轻饶陈寿,好一句“不宜讼于异族之官吏也”,大概在阿德莱德唐人街的Fun Tea奶茶店中遭掌掴踹飞的留学生自该倒霉。
之不过东华新报这样一登,大概是压一下李益徽,陈寿已然轻判,那就不了了之。这个坑是挖了,李益徽不但跳了下去,连自己也拖了下去。这恐怕是设局者始料未及的事。
在1901年5月22日晚在衿布炉街永兴栈楼上的联益堂议事,起因的各轮船公司来函称对老人回唐的优惠条件改为每有10名乘客回华则设一名老人回唐船票(特价),依比例类推。联益堂当晚的议事是如何应对。
刘汝兴声称在1901年5月22日晚到场议会的约500人。而开会前刘汝兴(已离职值理)要求设会议主席,李益徽则不同意,因联益堂自创设开始已有定规。刘汝兴则称“本堂设再善法,凡议事必有辩驳”, “务求尽善尽美”,“遂推举欧阳庆就席”。 ( 东华新报1901年7月17日第3页“续华人议事录”)
问题来了,欧阳万庆为东华值理并兼副总理(捐保皇款时是200份最多的一个),到场时身携保皇党会议规条并将之宣读,要求到会者遵守(广益华报1902年6月14日第2页“续东华输案”) 。联益堂议事而遵保皇党会议规条是那门子的事?至于欧阳万庆在法庭审出的其它事,下回再说。
“饮酒烈士”吴济川随即在口袋中取出已准备好攻击李益徽的纸张宣读。 “九不合”的第一条是“长为霸任值理,贪利好名”( 东华新报1901年7月17日第3页“续华人议事录”)。方泽生(保皇党值理)照口语抄录交东华新报主笔刊登。
从时序看,攻击李益徽是一气荷成,有条有理的。是预谋还是偶合,端视各人的看法了。
这里又要查证一些事。
永兴栈(Wing Hing Jang & Co.) 在衿布炉街28 Campbell St。在当年该街被称为唐人街,华人杂货店及餐馆多集中在这里。事实上当年唐人街的范围并不局限在衿布炉街,因为附近有不少华人店铺,并一直伸延到Surry Hills。
此图的年份是1903年。假如有朋友到住在悉尼或旅游的话,可以到该处查证是否在这楼宇中可供500人开会。只能说当时不少人在街上或对面Bellmore Market的等候消息。
搬倒李益徽的真正目的,在法庭审讯过程中的各人供词中是可以看得出来的,既是长期霸任,潜台词则是该让位了。
前曾述过梁启超临离开悉尼前,保皇党要联益堂捐70镑的事。赵湘基在法庭上的供词是他曾议将50镑送与保皇党,并已由何广写好支票送到保皇党,而刘汝兴嫌少不肯收(广益华报1902年4月19日第3页“续报馆被控”)。
时保皇党劝捐不易,同时劝捐的收入并不固定,假如取得联益堂的控制权,则款项来源相对稳定,也易于攞用,恐怕这才是搬倒李益徽的真正目的。
保皇党经这两次诉讼后,刘汝兴等退职,活动也少了。到了保皇党改名为宪政党后未见起色,这从伍萼楼等致康有为信中可见一斑:
“又凡有本党内弊之事,关于人心之涣散、名誉之玷辱者,敝同人未尝宣布各埠以固团。故党内腐败之情形,攻伐之弊窦,澳中各埠多有未知,人心尚未瓦。…. 唐君法尘四月时已复埠,仍主《东华报》笔政,顺此又。澳洲雪梨帝国宪政会伍萼楼、梁创、冼俊豪、叶炳南、郑蕃昌、李官益、关濯波、黄在舆等顿首上”。(见1909年10月后, 藏上海博物馆手稿)
当我们有幸看到当年的一些报导时,再看看时下各类澳洲华人史,会发觉有许多出入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