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的敞篷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尚蕾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东张西望。
吹过的风像刀子一样切向尚蕾的脸,她身体向中间靠一靠,风还是划过她的脸。尚蕾记得上大学的时侯在外国电影里看过在延绵起伏的高速公路上只有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像是在大海里游荡的游艇一样。弯弯曲曲的公路两侧是茂密的树林、石岩峭壁或者一望无际的田野,农家的田地里还有奶牛、骏马和羊群。驾车的是一位头戴鸭舌帽的眼扣太阳镜的英俊男人,那男人悠然地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雪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孩的长发像金色的彩带一样在风中陡然飘荡,闪烁着金光。那是一种优雅、自信与孤傲。尚蕾曾幻想过自己终究有一天会成为那女孩。现在尚蕾就像那女孩一样坐在敞篷车里,除了吹来的风,除了隆隆的噪声,除了僵硬的凉意,她还真没有其它的新鲜自豪感。她偷瞄一眼方圆,方圆双手握紧方向盘,脸色平静,两眼朝向前方。
尚蕾慵懒的眼神扫过懒散的街景。高速两侧的楼房低矮而陈旧、黯然而破落,既不整齐也没有统一的格调,一点也显现不出现代化城市蒸蒸日上的气息。只有一辆挨着一辆的车流在六条高速车道上穿梭才让尚蕾意识到沉寂中的城市的繁忙与鲜活。尚蕾出国前在网上查过多伦多,根据百度百科记载,多伦多位于加拿大安大略湖的西北沿岸,是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安大略省的省会,也是加拿大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世界著名的国际大都市。可多伦多区区只有两百五十万人口,与中国的城市人口相比只能算是中小城市,尚蕾还没看到国际大都市样。
接近多伦多市中心,有零星的高楼拔地而起,尚蕾可以看到一片湖水和湖水里停泊的游船,可以看到堤岸上公园里的绿地、树木和长椅,可以看到天上飞的鸽子、鸳鸯和加拿大鹅,只是看不到有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一座座摩天大楼开始显现,鳞次栉比地簇拥在一起,楼顶鲜有五颜六色的标志广告牌。这才有点城市模样,拥挤和广告牌才是城市的标志,尚蕾心里对自己说。
灰暗的电视塔和拱形的体育场映入尚蕾眼前,可那并没有吸引尚蕾疲惫的眼球。与上海北京靓丽玄妙的摩天大楼相比,多伦多的楼群还是显得老气,显得小儿科。
“那座电视塔五百多米高,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曾经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方圆移过身体大声介绍道。
“是吗?”尚蕾仰头望向白色的塔尖。
“搭电梯可以登上上面的旋转餐厅,在上面能360度俯瞰整个多伦多市。”
“噢。”与尚蕾去过的广州、上海、北京的电视塔相比,尚蕾没有看到一点神奇之处。尚蕾只是礼节性地噢了一声。
“那座体育馆曾经叫SKYDOME,意思就是天空中的拱顶,它的顶棚是可以敞开的。”
在中国随便一座城市的体育场馆的外观都比SKYDOME令人刮目相看,可尚蕾没听说过中国有哪座体育馆的顶棚会打开,这倒给她留下一点貌不惊人的印象。看来还真不能先入为主以貌取人。
“多伦多的蓝鸟棒球队曾经在那里两次夺得美国职棒大联盟世界系列赛冠军。它是美国职棒大联盟唯一的一只加拿大球队。”方圆又说道,这回她有点自豪。
确实不管你是不是球迷,每个城市的居民都会或多或少地为自己城市球队的胜利而感到欢呼和自豪,也许方圆也是这样。
在高速公路的出口,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在炎热的日光下手举牌子,尚蕾看不清那人的肤色和牌子上的字迹。
“这人站在那里干什么?马路上车来车往多危险。”尚蕾无厘头地问。
“你知道那人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我没看清。”
“那人牌子上好像写的是胎儿有生命权。应该是反堕胎的。有些宗教组织认为胎儿有人权,他们反对堕胎。”
“难道女人们就没有人权?自己的肚子自己没有权力决定?他们为什么大热天一个人站在街道上?”
“这就是普通加拿大人抗议和表达意愿的方式。就连街头无家可归要饭的也不伸手,也不喊叫,只是举着牌子,有的干脆就坐在人行道上牌子放在脚前,没准还闭着眼在那睡觉呢。”
“那多影响市容市貌,影响多伦多的国际形象。”
“你猜她们的牌子会写什么。”
“写什么?”
“Food and Hooker?”
“Food我知道,是食物的意思。Hooker是什么?”
“站街女,就是妓女。”
“还有这么明目张胆地掏钱找妓女的。挺有意思。警察不管吗?”
“不妨碍别人,没人投诉,警察不会管。如果要是有人投诉,就是夫妻在家里吵架都会招来警察。”
汽车穿过的街道上书写着中文、韩文、日文、阿拉伯文和尚蕾不认识的文字。闷热的天气里,有人脑袋染成绚丽的色彩,有人包着头,有人的整个脑袋都被包裹起来只能看到黑乎乎的眼球,有人穿的短裙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裤,有人裹得严严实实看到不一点皮肤的颜色,有人穿的衣裤贴着躯体勾勒出凸凹扭曲的线条,有人就像是把家里大红大绿的被单披在身上。
尚蕾好奇地问:“这里的人真敢穿,从衣不露肤到几乎一丝不挂,真是两个极端。”
“多伦多人族群混杂信仰千奇百怪,什么习惯的人都有。这不稀奇,同性恋大游行的时候真的有人一丝不挂。”方圆回答。
“难道没人好奇,难道没人围观。”
“这叫见怪不怪,已成习惯。”
多伦多的市中心有许多单行道,车辆只能向一个方向通行。方圆绕过好多十字路口。有的十字路口连红绿灯都没有,只有立在在马路角落里的六边形STOP牌。即使横过来的路没有人也没有车,方圆也会稳稳当当地先把车停下来,然后左右扫视一遍再前行。
方圆的车拐进一处幽静的小路,小路两边是尚蕾不认识的大树,小路几乎被茂密的枝叶掩埋在绿荫里。在一片高楼的入口,方圆放慢车速,一条挡在方圆车前面的横杆自动地慢慢抬起来,方圆开车进入封闭的小区。
小区里看不到晃动的人影,看不到灰尘,闻不到异味,只有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树叶晃动的影子和甜湿的空气气。方圆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
两人从车里钻出来。尚蕾从车里拿出行李,放在地上,她能听到行李落在地面上的回声。
方圆从尚蕾手里要过一只行李,两人一人拽着一只行李。
尚蕾好似走在隧道里,行李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和高跟鞋嘎达嘎达的响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掺杂着,回荡着,显得有些孤单和冷清。如果不是方圆陪在她身边,尚蕾一定会觉得瘆人心慌,一定会机警地左看右看,甚至会一路小跑。
电梯里只有尚蕾和方圆。方圆在电梯按钮前按下25,然后把手中的车钥匙串在前面晃动一下。
方圆问:“一路上对多伦多有什么印象?”
尚蕾答:“人少,空气好。”
“你以后就不会觉得人少,尤其有几种人你马上就会碰到,第一是教会的,第二是传销的,第三是卖保险和教育基金的。”
方圆两室一厅的公寓在25层,客厅里的落地窗面向安大略湖。
尚蕾站在窗前,眼前的安大略湖开阔得就像大海一样。湖中游艇穿梭,帆船飘荡,湖心岛掩埋在一片树荫中。即使晴朗的天气,她也看不到对岸。
“你要喝点什么?”方圆问。
“只要凉的白水就行。”
看着方圆扭动窈窕的身体消失在厨房,尚蕾心存感叹。
在大学的时候,方圆的身材有些圆润,穿着虽然干净得体却从来没有这般讲究,名包、香水、珠宝。就连握在尚蕾手上的水杯也镶嵌一层银边,透着贵气。
方圆蛮腰的身材像柳条,尚蕾羡慕地问。“这一闭眼一睁眼五年的功夫,你这魔鬼一样的身材是咋练成的?”
“一句话,管住嘴勤练腿。”方圆回答道。
“你是说,不吃不喝还要勤跑步。”尚蕾戏虐道。
“当然不是。肚子一定要吃饱,但不能有脂肪的肥腻。吃饱了不能赖在床上,要天天去健身房。我每周两次下午有瑜伽课。你今天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带你一起去。”
尚蕾在国内每天的时间都奉献在工作上,忙得回家腰都懒得伸,她从来没敢奢望去健身房。“老板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办公室,办公室就是我的健身房。我妈总是说只有年轻辛苦,老来才能得福。”
“在这里没老板逼你。我们该趁着年轻享受年轻的资本。不是有句话说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紫了葡萄,黑了木耳,软了香蕉。我们现在还有青春的尾巴,要珍惜利用。”
“可我得自己逼自己。要不然等带来的钱消耗完了,我只能喝西北风。”
“放心,有姐妹我,在加拿大饿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