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生日再好记不过--五四青年节,所以不管潮起潮落,他永远在浪尖。可惜的是,他年纪轻轻时就老气横秋, 说话、走路都慢吞吞的,在北京实验中学读奥数班时,同学们都称他为“老夫子”。
二十年前我们在华盛顿出游,他不过三十不到,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对我那时候的很多淘气行为很不以为然。我觉得他虽然比我才大不多少,大人架子却摆得很足。有时他也烦恼--说是一次去音像书店,一个老外问:“那边那个结账的人是你的儿子么?”他哭笑不得。
奇怪的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也并不看老多少,而我却是白头发都比他多了。和我在一起这么些时候,也习惯了我的嬉皮笑脸和诸多玩笑,他的dry sense of humor在日常生活中也被开发出来了,加上两只小猫咪非常活泼,俩人斗斗嘴,玩玩猫,他倒是又颇有重返青春的样子了。
在美国生活多年,我们过中国的节日,也过美国的节日,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下半年的节日比上半年多多了。也许秋冬天气寒冷,白日苦短,人们需要有个holiday season来开开心吧。
而上半年,有的公司放马丁路德金日和总统日,有的还没有,真正的假期似乎是纪念日,夏天就近了。过了holiday season,我们一般会请朋友一起祝贺中国新年,但是有两个日子是我们的“两人世界”--情人节和先生的生日。
情人节我一般做西餐,曾经有一次精心准备了半年--攒了鸭油做法国名菜功封鸭腿 (duck confit)。加上意大利火腿卷带子和巧克力慕斯,颇惊艳了一些人。励风的生日一般有面,或者是surf and turf,龙虾尾加牛排,简单一点儿,不过会给他买个礼物,加上一张贺卡。
今年在新冠的阴影下,我们没过情人节,结婚纪念日干脆忘了,因为那几天在纠结先生要不要去办公室,保命为大。然后就是提心吊胆的两个月,天天刷手机,看华盛顿的和美国的新确诊数和死亡数。开始觉得危机四伏,奇怪的是渐渐的感觉迟钝了,现在封闭在家里两个月,标标准准的“木知木觉”,和外面的世界开始隔绝了。
上个周末加了两天班,人困猫乏,才忽然想起来没有给先生买礼物哎。以现在亚马逊的速度,是不指望了。我星期天随便下了点面,算是给先生的中国生日祝贺。没想到买的乌冬挂面非常咸,一查吓一跳--一人份有一天65%的钠!放在鸡汤里,比鸡汤咸很多,我连忙致歉,幸好先生不在意。
昨天是他美国日历的生日,偏偏我有个大会要一起主持。忙到两点,是在觉得怠慢了他,冰箱里搜罗了一下,找到一大包春卷皮,就花了点功夫现春卷吃。说现在闹肉荒真的没错,我只有巴掌大一块腿心肉了,舍不得做肉丝包进去,那干脆就包素春卷。没有胡萝卜,我放了卷心菜、韭菜和香菇,小火在平底锅上煎熟,香飘满屋。先生虽然等得饥肠辘辘,难得没有抱怨。
下午先生继续在楼上埋头工作,我总觉得心中歉疚,网上随便搜了一下,发现君之有个生日蛋糕的帖子,看上去很馋人。我先生虽然觉得君之本人看起来有点儿“娘娘腔”,但是照他的方子做的东西是来者不拒。好吧,就是它了,戚风蛋糕。
说起生日,我们家的传统是吃面。我的生日在暑假,常常能请一些同学来庆祝。我妈妈做的卤汁肉(肉丁、豆干丁、毛豆和茭白红烧)和如意菜(黄豆芽和百叶丝)等都非常下面,很多同学爱吃。唯有一个暑假,我的侄子身体不适,大家忙忙碌碌,到我爸爸雷打不动看新闻联播时,罗京一本正经地报出日期,他们发现:“啊呀,今天是妹妹的生日啊。怎么忘了?”我本来还有点儿纠结,没想到他们不管天已黑,马上出门,在对面的蛋糕屋买了一个生日蛋糕。这个是我记忆中一次比较特殊的生日。可惜的是,我家对面那个小蛋糕屋的蛋糕、面包无一不难吃,我现在的手艺远远超过了他们。
我先生家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过生日。这在我来说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不是因为经济条件差,他父母都是老高工,阿婆是老退休工人,曾经工资比他母亲还要高。先生小时候有骑着小自行车的照片,我以为是照相馆的,他说就是他的,羡慕死我了。我记得我幼儿园时,大家排着队骑小自行车。好不容易轮到我,我骑得歪歪扭扭,给个大胖小子赶下来了,差点哭出来。先生如此老实,还曾经是孩子王,那时因为他有两个皮球,在一起玩带谁不带谁都是他一口决定。也不是因为他父母不疼爱他,他小时候跟阿婆在上海住,婆婆现在说起每次离开上海,跟他告别,都是泪涟涟的。他们主要家教觉得不能溺爱孩子,让他们以自我为中心。比如我婆婆有个原则,对小孩子不能太亲热,不能叫心肝宝贝一类的昵称。由此看来,贾母一见到黛玉就搂在怀中,“心肝儿肉”地乱呼太不成体统了。
但是先生在一个小时后看到我献丑的蛋糕,还特别高兴。。。他说起小时候只有六一节有奶油蛋糕吃,而奶油蛋糕是远远比不上现在的鲜奶蛋糕好吃的。我们还一起回忆了童年的老式鸡蛋糕,没有我的戚风蛋糕这样松软,有一种厚重的味道。两个人在喝下午茶时,先生等不得蛋糕凉透就吃了一半左右。我总结了一下,这次蛋糕没有烤好一是因为蛋白打发太过,硬了;而是君之的方子用的是中国的鸡蛋,烤箱是小烤箱,我们这儿鸡蛋大,烤箱开同样的温度更加热。下次要注意调整。
晚上我拿剩下的半块福克兰鳕鱼颈烧了豆腐汤,汤很鲜,但是鱼肉太肥,最奇怪的是有两块紫肉非常像汤里的肥肥的排骨肉,不知道可不可以吃。随便做了个卤汁肉和炸酱面的结合,差不多应付过去就行了。
这时先生告诉我,我还可以送他一样礼物--陪他玩一局游戏。哈,原来他没忘了给自己买一个生日礼物。前几天我说两个人整天窝在沙发里看手机不好,最好买一个手游,他选择了一个德国的board game,Carcasonne,是关于法国城堡的。我们自然不是特别认真在玩,常常给对方支招。想起来我第一次在先生家跟他们玩游戏,就是玩大富翁。先生问我买了块地要造房子,我很慷慨地给了他,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同学和闺蜜嘟着嘴不开心,说我“胳膊肘向外拐”。其实我无非觉得那比交易对我也很划算。当时一局下来,先生胜出很多,而昨天我也是输得惨不忍睹。其实先生玩游戏除了Scrabbles都比我高无数档次。
赢了游戏的寿星自然是兴高采烈,所以这个生日特别一点儿。在疫情的阴霾下,生活也要有点仪式感才过得开心,你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