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 千人计划的专家

要回国，第一步就是要领取中国签证。魏军拿的是美国蓝皮护照。蓝皮护照的优势就是到大多数国家都不需要签证，买票就走。可中国是个例外，美国人到中国需要签证。而且中国领馆签证处的作息时间完全按照中国习惯，大概是全美国唯一的，有午休时间的部门。一到中午十一点半，不管排队的人有多少，签证处的小窗户一落，午休了。如果这时候你还没有排到窗前，只能下午两点以后再来。

从小窗口交上表格，护照和钱，一周后再来取签证。如果从外地来，想当天拿到签证，就早点来排队，争取上午就能把护照递进去，多交几十块钱加快费，一般下午就能取得签证。如果上午交不上护照，那就得等第二天了。

对这种低效率的工作方式，大家多有怨言，可是谁敢得罪领馆。再说了，美国领馆不是同样折腾排队领取签证的中国人民吗。中国领馆摆点架子，折腾一下想去中国的美国人也算公平。倒霉的只是像魏军这样的美籍中国人，陪着美国人受气，连抱怨都不合适，有不爱中国的嫌疑。

魏军一大早就赶到休斯顿中国领馆签证处，等签证的队伍已经排得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大门外。魏军排在门外，他后面还有几个人。一个穿制服的黑人门卫在维持次序，并一个个查看排队人手上的表格。他看了看魏军的表格：“你的表格不行，手写的不合格，必须是打印的。”

魏军有些急了：“我填写得很整齐，完全看得清楚。再说我家距离领馆几十英里，你让我到哪里去打印？”

门卫指指路边停着的一辆面包车说：“到那里去打印。”

面包车里有两个中国人，他们身边是计算机，打印机等等，专门帮来签证的人打印表格，十几美元一份。魏军心里骂，这些人一定是领馆里什么人的亲戚，和领馆合伙赚钱。不过倒是也提供方便，表格很快就打印好了。

魏军拿着打印好的表格重新排队，排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进领馆大门。眼看上午没希望了，他心里开始烦躁不安起来，听见队伍中有人议论：“这样慢！还不如花点钱让长城书店给办。”他回头一看，是排在他后面的一个小伙子说的。他向那个人问清楚以后，毅然离开了队伍，开车到中国城找到长城书店。果然只要再花三十块美元，下周就可以在这里取到签证。

回国跑了好些地方，见了好些人，联系了凡是能联系上的同学，两个博士学位终于发挥了作用。朋友帮忙下，魏军终于被国内一家国企大公司纳入了刚刚开始的千人计划，聘用为第一批外籍高级技术顾问，签了五年的雇佣合同。那家公司不仅在上海浦东的高级住宅区里借给他一套公寓，还答应给他办中国绿卡，工作还包括常常代表该公司来美国出差开会。

魏军十分喜欢这份工作，他情绪高涨，说起话来也有些得意洋洋。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国内的朋友同学中，有的当官，有的发财，而自己在美国举步维艰，都不好意思见人了。现在，成了大公司的专家，穿梭于中美之间，虽然辛苦，但面子是足够的。在家人朋友面前也很是扬眉吐气。

魏军终于有了工作，至少应该可以稳定几年，赵跃进心里轻松了很多。更让她高兴的是，老妈犹豫了几年，也终于同意长期住在美国，并答应让女儿去申请老人公寓了。

赵跃进心情太好了，就想和朋友们分享一下，张紫蔷却没有空陪她聊天，因为她当天晚上要上飞机回北京，参加哥哥的儿子小武的婚礼。

张紫蔷本来没有计划回国参加婚礼，因为暑假马上就到，这是房地产买卖的黄金季节，离开两周，就可能失去几笔潜在的生意。她一个人打拼不容易，实在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可是侄子婚礼的日期碰巧和她高中同学聚会的日子在同一周，高中同学小冉，一直和她有联系，现在住在美国北部，打了好几个电话动员她：“我们高中毕业都三十几年了，我们出来这么久，从来没有机会参加同学聚会，你就没点好奇心？不想看看当初暗恋你的那个人现在是什么样子？咱们一起去吧。”

张紫蔷并不记得，或者说不清楚谁暗恋过自己，不过好奇心还是有的，再说那时候，自己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嗓子又好，学校演节目总少不了她，风头出尽，有男同学暗恋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老爸坚持要她回去参加侄子的婚礼，她还是决定跑一趟。她还计划乘这次回国的机会去做一件大事，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有说过。这些年受了太多的挫折，事情没有办完，她不想张扬。

抓住登机那天的最后时间，匆匆忙忙地赶去一家房地产过户公司，签了一份房子的过户合同，这是她为自己买的一套旧房子，价格太合适了，来不及请人检查，只自己粗看了一眼，感觉不错，就决定先买下再说。她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匆匆忙忙竟然铸下了一个大错。

去机场的路上，她顺路到商店买了两件礼物，心里充满了回家的喜悦直奔机场了。

回到北京老爸的家里，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母亲去世三年多了，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幸亏老爸身体很好，哥哥一家住得又近，有一个小时工阿姨常常来打扫卫生，也不用张紫蔷操什么心。

她进了家门，看见家里干干净净，十分舒适，想来是那位小时工阿姨很尽职尽责。她有些疲倦，也不想吃老爸准备好的午饭，只很快地冲了个澡，便放松地躺下了。

时差的原因，加上路上疲劳，她一觉就睡到了晚饭时间。被老爸叫起来，她洗了把脸，才清醒过来。吃过晚饭，看见小时工阿姨在收拾，她便懒懒地蜷在沙发上，接过老爸递给她的一杯热茶，慢慢地嘬了一口，十分舒适地享受着家里这种慵懒的气氛，心里充满了回家的温馨。

她拿着电视机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十分愉快地看那些久违了的中文节目。一侧脸，看见老爸端坐在旁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觉有点奇怪。

面对张紫蔷询问的目光，老爸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明天就是小武的婚礼，他说还没有收到你送到礼物。你给他带的什么礼物啊？”

张紫蔷是有备而来的：“喔，我给他买了一只表，还给他的新娘子买了一条项链。”说着，放下茶杯，开始翻随身带的小箱子，很快掏出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来递给老爸。

老爸高兴地接过来，小心打开看：“真漂亮，这表多少钱啊？”

张紫蔷端起刚才放下的茶杯，随口回答：“两百多美元，和那条项链差不多。”她喝了几口茶，没有听见老爸的声音，差异地抬起头。看见老爸已经把两个小盒子放在了桌上，脸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她奇怪地问：“怎么啦？不好吗？”

“两百美元，不过一千多块人民币，你大老远地从美国回来，就送一千多块钱人民币的礼物，有点拿不出手。”老爸想了想，又说：“要不这样吧，明天婚礼，大家送红包的时候，你就在你的那个红包里多放点钱吧，放上两三千美元也就可以了。我想他们也不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