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 不能离婚
?赵跃进在床上翻腾了一夜,到天快亮时,才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一下。她不想让女儿看出破绽,一大早就照常起床,给女儿准备好早餐,目送女儿上了校车,估计老魏还没有起床,毕竟有时差,她还是把早餐留在桌子上,自己也就按时出了门。
到了学校,她像平时一样,微笑着给孩子们上课。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孩子们放学走了。她自己坐在办公室里,不想回家,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老魏。想了半天,她决定给张紫蔷打电话。这些年,张紫蔷经历了太多次悲欢离合,都成精了,她一定知道怎么办。
她拨通了张紫蔷的电话,却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怎么啦,从来都是抢着说话的人,今天怎么变了,出什么事了?”张紫蔷在电话里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敏感地问。
赵跃进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向张紫蔷详细讲老魏和那个女人的事,最后又无助地问:“你当初是怎么过来的,我该怎么办?”
“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放他回国,这帮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在美国,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钱。回国就不同了,他们这种拿美国护照的男人最招女人喜欢。我知道好几个家庭,都因为老公在国内出轨散伙了。”张紫蔷在电话里说。
赵跃进沮丧地说:“我现在后悔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提出来离婚?”
“你千万不能提离婚!”张紫蔷果断地说:“凭什么把老公让给那个女人啊!你要是离了婚,魏军一定假戏真做,立刻就和那个女人结婚,或者找一个更年轻的。记得老沙吗,才离婚几天啊,我前几天在超市碰到他和他的新老婆。那个女孩刚从国内来,看起来连他一半的年纪都不到,而且很漂亮。看老沙那副喜滋滋的模样,我心里说,人家能跟你这个又矮又丑的半老头子过一辈子吗?等拿了绿卡后还是你老婆,就算你有本事。”
“不离婚又怎么办,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我觉得我们的感情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赵跃进说。
张紫蔷很快地说:“什么感情?你是爱情小说看多了吧!都成蚊子血了,还在说感情,你醒醒吧!”
“什么蚊子血?真恶心。”赵跃进没有听懂。
“没听说过吗?男人如果有两个恋人,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玫瑰。男人如果娶了红玫瑰,天长日久,红玫瑰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玫瑰依然是床前明月光。男人如果娶了白玫瑰,天长日久,白玫瑰就变成了沾在衣服上的饭粒,而红玫瑰还是他胸前的一颗朱沙痣。”张紫蔷调侃地说。
赵跃进忍不住被她逗笑了,说:“这个比喻倒是贴切,就是把我们说得太惨了点。”
“别再想什么感情了,就把他看成是块肥肉,既然可口,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吃呢?”张紫蔷继续劝道。
赵跃进又笑了,不过笑得苦涩:“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张紫蔷的口气却很强硬而且尖刻:“这是最残酷的生存逻辑,和生存相比,感情算什么东西。你想清楚,他可是你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就算你儿子已经毕业了,可你还有房子贷款要付,老妈女儿要养啊。放开你那些所谓的感情吧,就把他当成是一个给你挣钱的机器,为什么要把挣钱的机器送给别人啊?”
“给你说句实话,”张紫蔷叹了一口气,又慢慢说:“我就经常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执气,为什么非要离婚。你看看我这些年的经历,如果我当时能想通这些道理,放开一文钱也不值的什么狗屁感情,也不至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得这么艰难。他不就是在国内花一点吗?我就是现在再找一个男人,我也不能纠缠他的过去对不对。再说了,等老魏的新鲜感过了,他还是你的老公。你如果能忘掉这些事情,日子还是一样过。”
“这种事怎么能忘记?” 赵跃进的声音里满是酸楚。
张紫蔷声音柔和下来,说:“你知道吗,人的大脑有一个最好用的功能,就是忘掉不愉快的事。或者说,假装忘记。”
“如果别人知道老魏有外遇了,我还死缠着不离婚,还不笑话死我。”赵跃进犹犹豫豫地说。
一听这话,张紫蔷那尖刻的腔调又出来了:“谁有功夫笑话你?咱们,你和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灰尘,看看周围的人,各人忙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谁会真正在意别人的家事,最多背后议论两句,不在乎,听不见就完了!”
“你这是自欺欺人。”赵跃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承认张紫蔷的话是对的。
放下电话,赵跃进认真地思考起来,她想到周围的一些单身女人,包括萧珊,想到她们是如何努力地试图找对象,找中国男人,根本没希望,找外国人稍微容易点,美国人,南美人,甚至印度人,她们都在试探,可是成功率极低,屡屡失败受伤。她又想到女儿还未成年,需要父亲,需要钱。她在心里让步了,那个女人反正是在国内,眼不见心不烦。
她心里有了底线,不能离婚。张紫蔷说的对,如果离婚,就等于是把老魏拱手让给别人,魏军可能很快就结婚,而自己,尤其是女儿的生活都会一落千丈。
赵跃进的心情平静下来,她拿定主意,不能离婚,但是要认真地和老魏吵一架,不要让他认为我软弱,反而更放肆?”
晚饭时,在女儿面前,他们俩都很控制自己,尽量不露出自己的情绪。到晚上,进了自己的卧室,吵架就开始了,是真正地吵。两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口不择言,很难控制说话的分寸。
赵跃进抹着脸上的泪说:“我是绝对不会离婚的,除非我死了,知道你现在想什么,不就是盼着我快死,好立刻娶那个和你儿子一样年纪的人,你好意思吗?”
魏军却不吃这一套,他冷笑着说:“我从来没有盼着你死,不过你折腾死你自己我也不拦你。没听说过吗,中年丧妻胜过中头等彩票。我真希望这种好事哪天落到我头上呢。”
架越吵越烈,话也越说越难听。不过,魏军对家的态度却非常明确:“我从来没有说过离婚,我就是玩玩,这个家是我的大本营。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其实这是赵跃进希望听到的回答。吵过了,闹过了,两个人都平静了。还是在一张床上,两个人都平躺着。赵跃进紧闭着双眼,任凭眼泪灌进耳朵里。魏军则合不上眼,他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该说的话都说了,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谁也不想离婚,只是以后的日子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表面上看,日子还真的是像以前一样,只是赵跃进的心里很有些酸楚,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更确切的说,为了钱,为了这个家,婚姻一定要维持下去。至于老魏在想什么,在国内干什么,她尽量不去想,希望自己的神经麻木些。“难得糊涂!”真的是好难!
尽管夫妻俩尽量掩盖,还是在女儿面前露出了蛛丝马迹。儿子魏晓波已经是实习医生了,就在休斯顿医疗中心工作,常常回家住,听妹妹说父母吵架了。他像成年人一样,平静地问妈妈吵架的原因。赵跃进没有隐瞒,因为她希望儿子站在自己一边,便以实情相告。
魏晓波很生气,甚者有些激烈:“老爸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太不光明正大了。你难道还要这么过下去?离婚吧,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