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 女儿的男朋友

2004年感恩节前，余青青一回家就宣布说：“我有男朋友了，感恩节那天，他要来我们家吃晚饭，然后住我们家，过完节，我们一起回学校。”

肖雨禾和余争鸣都一愣，肖雨禾赶紧问：“男朋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是什么人啊？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们，让我们也考虑一下。”

“你考虑什么？我考虑就行了。你就做好吃的饭就行了。”余青青笑着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管那么宽。”余争鸣也嘲笑肖雨禾：“我看青青说得对，你把感恩节的晚饭做好吃点就行了。”

肖雨禾想了一会，用商量的口吻说：“美国人的感恩节大餐，就是一只火鸡全家人吃，太单调了。再说火鸡肉也不好吃，干巴巴的。要不咱们吃中餐吧？”

“随便，吃什么都行。”余青青满不在乎地说。

余争鸣建议说：“吃火锅吧，美国人一定没见过。”

感恩节那天下午三点多了，余青青的男朋友果然上门来了。就是她那个在图书馆打工的大学同学——杰森。

杰森长得很精神，是典型的美国白人，开朗大方。肖雨禾问起他的情况时，他大大方方地说他父母离婚了。妈妈有一个男朋友，男朋友有两个女儿。父亲早已再婚了，女方有三个儿子，相处得很好。

吃饭的时候，余争鸣问起他在学校的情况，杰森说自己可以养活自己。所有的学费都是自己贷款。他非常骄傲：“我很有工作经验，从上高中就开始打工。”

对于大学生打工，肖雨禾早已习惯了，只问了一句：“你都干过些什么工作啊？”

余青青抢着替杰森回答说：“杰森在我们学校附近的电影院里卖过饮料和爆米花，还在一家意大利餐馆当了几个星期的服务员。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把学校图书馆里的旧资料转为电子版存入计算机。工资是按学生标准，就是五美元一小时，但是时间上很灵活。他可以早晨上课之前去干，也可以晚上去。只要一周工作二十个小时就行了。”

 “二十小时？”余争鸣很惊讶： “半个full time job。”

“主要是周末工作，如果周末有事，我就早起床，有时候四点就去图书馆工作。七点就可以去上课了。”杰森愉快地说。 

肖雨禾好奇地问：“你父母完全不帮你吗？”

“不。他们说，靠我自己贷款，我才懂得珍惜学习机会。”杰森回答说。

“我觉得他们是对的。”肖雨禾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有点可怜这个孩子。

 “一周工作二十个小时不算是最多的，毕业时找工作，如果简历上没有打工的经历，很难找到工作。”余青青说：“上高中时，你们总是限制我打工，到了大学我才知道，在我周围的同学里，我是高中打工最少的一个，还有的同学上大学前就实习过呢。”

“还没有上大学，到哪里去实习？”肖雨禾问。

“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一上大学，就发现在这方面比同学们差一大截。我只能赶紧补上。”余青青的口气有点埋怨。

“补上？”肖雨禾有些后悔那时候总是给女儿灌输：“我们家不需要你打工，与其挣那点钱，还不如多读一本书。”不过，口头上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些工作和你们的专业没有关系。学生嘛，学习是第一位的，比如你，就不需要去挣钱，耽误那么多的时间。” 

“我当然知道学习最重要！我们每学期都有好几次期中考试，我的成绩都很好。只要少睡觉就行了。”余青青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哪里有时间干别的，周末都在读书。你们还是学习任务不够吧？”肖雨禾还在坚持。

余青青打断妈妈说：“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学习情况，我一天睡三到四个小时是常事，宿舍里的电视机就没有开过，有时候我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一天，中饭都省了。”

“既然这么忙，就少参加一点活动啊。”肖雨禾有点心疼女儿。

“再忙也不能只读书，如果我的简历上没有打工和社会活动的经验，怎么证明我读书以外的能力啊？”余青青从火锅里捞出些菜来放在杰森碗里，又继续说：“杰森现在在协助高年级的同学组织一个艺术展览，是我们科幻俱乐部的工作。他学习些经验，等我们到大学四年级时，打算接过这个办展览的工作来，我俩自己办。这些将来都是要写在简历上的。”

“艺术展览？什么艺术？从哪里来的作品？”肖雨禾有点惊讶地问。

杰森很认真的回答说：“我今年当助手，发了差不多一千份邮件，已经联系到两百多位艺术家，他们愿意把自己的作品送来参加展览。等我们自己办时，我打算再多邀请一些艺术家，我们还要借用学校的展览厅。”

大家边吃边聊，很是愉快。吃完饭，肖雨禾让他们都去客厅，自己一个人收拾厨房。大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播放橄榄球比赛。

余争鸣笑着对杰森说：“我们家都不是橄榄球的粉丝，我到现在也看不明白那些规矩，你们大学的橄榄球队在美国大学里也是很有名的，你大概喜欢看这个。”

“感恩节就是吃火鸡，看橄榄球，这是传统。感恩节这一周，电视里除了橄榄球就没有什么别的节目，就像我们中国人过春节必须吃饺子看春节晚会一样。”肖雨禾在厨房了插了一句。

余青青对橄榄球没有兴趣，拉着杰森要上楼。肖雨禾小声对余青青说：“你们还是住两间屋子吧，我都准备好了。”

余青青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明天不是黑色星期五吗？你们不去商店里看看？” 余争鸣一惯的伎俩就是转移话题，避开自己不想谈的事，这一次是给女儿帮忙。

“我们又不想买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余青青掩盖不住脸上的微笑，得意地对父母宣布说：“我们明天不在家吃晚饭，杰森说要带我去过一个浪漫的晚上，我们先到外面吃饭，然后去旅馆住一夜。”

肖雨禾小声地对余青青说：“他打工挣钱那么难，还要花这种钱。你就找家便宜点的餐馆吧，意思到了就行了，别太浪费他的钱。”

 “已经订好餐馆了，steak house。” 余青青笑嘻嘻地说。

两人上楼了，肖雨禾看见他们分别走进了楼上的两间卧室里。可是晚上，肖雨禾注意到，杰森走到余青青的屋里去了。

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呆坐着想了一会，对余争鸣说：“青青已经是大人了，我们没办法不让她和男朋友在一起。如果我们反对，她以后只是不会让我们知道而已，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第二天一早，余青青和杰森高高兴兴地走了，肖雨禾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有些抱怨地对余争鸣说：“这么贵的餐馆！我就最不理解美国人所谓的浪漫晚餐。越是高档餐馆，灯光越暗，人脸都看不清。越是贵的牛肉越不能做熟。想想看，在那么昏暗的灯光下，啃一大坨半生不熟的牛肉。怎么会有人发明这种可笑的浪漫！”

余争鸣呵呵笑起来：“这是情调，仔细想想咱们中餐里，还真没有那一款是专门为谈恋爱的人准备的。”

听余争鸣这一说，肖雨禾在脑子里快速地把中国大菜过了一遍，无奈地承认道：“好像确实没有。一般是十个人一桌，人多才好点菜，菜的品种也可以多一点，两个人还真不好点菜。”

想想又补充说：“我们中国人吃饭，大家吃同样的东西，每个人都可以尝到十种不同的菜，美国人就是十个人吃饭，还不是各人吃各人的，每个人都只吃自己那一份，还是我们中国饮食文化更丰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