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 报税少报六美元的后果 

美国经济复苏了，公司拿到几个大设计项目，肖雨禾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余争鸣也跳槽到一家设计公司上班，专业对口，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经济好了，物价开始上涨，年薪也在涨，而且他们两人的年薪好像比物价还涨得快，所以感觉手头比以前宽裕多了。

四月，报税的季节又到了。余争鸣忙着做报税表格。刚来美国头几年，他也很怵报税，也找过报税公司帮忙。之后，他很花了些时间来学习，近些年来，每年都是自己报税。

去年，当余争鸣很自信地戏称自己已是报税“熟练工”的时候，却收到了税务局的罚款通知，说报税表格经税务局审计，发现少报了税，要他按信上的要求交罚款。

余争鸣和肖雨禾这些年都换过几次工作，在不同的公司存过退休金。略有积蓄时，就存在了银行的基金里。

本来，肖雨禾是不懂基金什么的，总觉得银行定期更保险些。可是这几年美国经济不好，银行存款利息几乎是零，美国物价虽然不像中国物价那样日新月异，但是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涨。

眼看自己的血汗钱放在银行贬值，肖雨禾也是心有不甘。所以就听了余争鸣的话，并由他拿去放在基金里了。银行管理基金的人，整天都在买卖，然后把赚的赔的正负收入都送到税务局存档。这就令原来已经无比繁琐的报税变成了一件更加麻烦的事情。去年被罚的原因是少报了一项基金里的股票收入。虽然那项股票收入不过只有六美元，一不小心，却交了六十几美元的罚款。

按余争鸣自己的话说：“税务局审计通知，是会吓死人的，这点钱真不值那个精神损失。”

肖雨禾完全不懂报税的事，也不想参与，只是舒服地倚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电视。听见丈夫的话，心不在焉地敷衍：“当然，所以杨枫叶替人报税，年薪那么高，到了报税季节，她都忙死了，每天都工作十个小时以上。”

“不过我今年用的是新版报税软件，应该不会再出错了。只是忙了这几个周末，总算完成了所有的表格，这是家里留底的。”说着，余争鸣翻着手里一摞多达几十页的繁琐表格，坐到了沙发上。

肖雨禾只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脑子还在电视里：“看这电影里，就是我们刚刚来美国的时候，休斯敦的汽油价格一加仑还不到一美元，十年了，几乎翻了一番，现在都两美元多了。还有一盒鸡蛋，也从一美元多涨到两美元了。不过我们德州的房子倒是没怎么太涨。汽车价格涨得更少。这主要的两大支出都涨得不多，相比之下，食品涨点钱算不了什么。”

余争鸣似乎没有听妻子说话，而是自己在思索，过了一阵儿，他对正看电视的肖雨禾说：“我仔细算了一下，这两年，我们两人的年薪都涨了，所以税率也提高很多。我觉得有点不合算了，如果我们换一栋贵一点的房子，这样贷款利息可以多抵消掉一点税。”

见肖雨禾还在对着电视机傻笑，余争鸣加重语气说：“你能不能听我说话？我在和你讨论换房子的事。”

肖雨禾这才把目光从电视屏幕挪到丈夫的脸上，惊讶地问：“换房子？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余争鸣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刚来美国的时候，公司在市区东边，所以选择了克里雷克区。现在我的工作换到了市区西边。上班太远了，每天来回差不多一百英里，时间不算，一周要加两次油，一个月仅汽油就是几百美元。”

“要是将来再换工作怎么办？”肖雨禾不确定的说。

“石油公司和设计院多数都在西边，我就是将来再换工作，也不会再回到东边来了。你的工作在市中心，住在哪边都无所谓。再说住到西边，青青回家也近了一个小时。”

“那你想换到哪个区？”肖雨禾问，她从没有想过要换房子，所以有些跟不上丈夫的思维。“换房子可是大事，我们这栋房子多好啊，我可真是舍不得卖。”

“又不是马上就搬家，找房子，买房子，至少需要半年吧。我们可以先到西边去看看，了解一下再说。”余争鸣还是坚持。

整个夏天，余争鸣和肖雨禾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开车五十多英里，到市区的西边去看房子，跑了好多趟，他们最终决定选休斯敦西北角的赛普瑞斯。之所以挑在这个区，最吸引肖雨禾的理由就是距离青青的学校近，她对女儿开车总是不放心，能近一点是一点吧。而且女儿的工作将来会常常出差，这里距离机场也近很多。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这里都是近几年新开发的小区，房子的装修布局都更好些，而且因为新学区还不完善，同样的房子，比凯蒂区要便宜几万美元，而自己已经没有上中学的孩子了，不再需要考虑学区的质量了。

几个月下来，看了几十栋房子，挑中了一栋三千六百平方英尺的二层楼房。肖雨禾从看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房子从进门到大客厅，挑高都是一直往上通到二楼，七米高的天花板上除了带电扇的吊灯，还有几个顶灯，五间卧室，四个半卫生间。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院子外面是绿茵茵的高尔夫球场，按高尔夫球场的要求，小区里的房子凡是后院对着球场的，都不能用木头栅栏，一律是通透的雕花铁栏杆，看起来很敞亮。不过，那时的肖雨禾绝想不到，几年后，这种敞亮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

房子是2004年盖的，前一个房主只住了半年就走人了。所以应该算是新房子。“这么好的房子，住了半年就不要了，也不知道这人这么想的！”肖雨禾边看边叹息。

张紫蔷解释：“这应该就是‘次级贷款的后遗症’，贷款的时候，利率才2%，还可以每月支付一半，好多人都买了他们的经济能力根本不可能承受的大房子。”

“可现在，次贷利率都在涨，有的都到10%了。只付一半利率的期限也过了，每个月不仅要按银行规矩还款，还要加上前两年欠的一半贷款利息的钱，那些人便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实在没办法，丢下房子走了。你记得跃进买房子的时候，老魏居然还考虑过这种贷款方式，多亏他没上当，要不然现在他哭都来不及呢。” 

 “这么容易？走人就行了？”肖雨禾还是困惑。

“当然没那么容易！要通过法律程序，美国各个州的法律也不太一样。尤其是对于那些‘下水’的房子，房子在哪个州区别很大。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没有研究过。”张紫蔷继续解释：“对我来说，买房子的人多，当然是件好事，我只拿买卖房子的中介费，他们怎么贷款和我没有关系。”

“什么是‘下水’？”肖雨禾总是搞不懂这些事。

“就是房价比贷款额还要低了，比如说一个人买房子从银行贷款八十万，这个人丢了工作，或者他本来就没有还贷能力，几个月不付贷款，银行就收房子进行拍卖。可是房价已经掉了，房子只值六十万了。”

“那银行不是亏了吗？”肖雨禾还是想不通。

“是啊，这就叫‘下水’（underwater mortgage）。按我们德州的法律，就算是这个人失去了房子，他并摆脱不了债务，还欠银行二十万，而且还是高利率。这栋房子的原房主实在没有钱还银行，就只能宣布破产了。”张紫蔷说。

“破产就不用还银行的贷款了吗？”肖雨禾有点钻牛角尖。

“破产的好处就是购销一切债务，各州有自己的‘破产法’，对破产人有些保护。当然‘破产法’很复杂，申请破产要经过很长的法律程序。破产的人是免除了债务，但是信誉要受损失，只怕接下来好几年都缓不过来。”张紫蔷替那些人叹息道。

“你总说房价涨，可是这栋房子不贵啊？我还以为这房子至少要四十万，可是才要价二十九万。”肖雨禾不懂。

“那几年，东西两岸房价涨得快，我们德州的房价本来就涨得不多。”张紫蔷说：“而且，这栋房子的原房主已经破产了，房子是银行在卖，有些损伤，银行也不修。以略低于现在的市场价格卖，只求回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