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信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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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雜誌《開放》2008年3月號——
咖啡吧裏探選情
——中國大陸反對黨首訪臺灣隨團漫筆(3)
賀信彤
“觀選”觀到了咖啡館裏,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文立他們負有使命,這次到臺灣是來看選舉“門道”的;我除了祭父之外,心情卻是閒適的。對於我這個政治門外人,可能想看的倒是“熱鬧”。所以,想不出來在咖啡館裏能觀出什麼選情來。
見到這位立法委員的競選者的整個情景頗有點神秘。汽車七拐八彎,在暮色中總算找到了臺北士林捷運2號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過了街,等待,看不到任何競選的喧囂,我們倒好像是在準備和地下黨接頭。
不一會兒,一位身著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輕人靜靜地走來,豎起的領子襯得他的臉更加白皙,架著眼鏡背後的雙眼顯得安靜和自信,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周奕成。經介紹,知道他是臺灣“野百合”學運的領袖、留學美國、曾任謝長廷國會助理、民進党文宣部副主任,現任“第三社會”、“党”發起人,周奕成特別強調要這樣斷句,來稱呼他們這個黨。他慢條斯理地、低聲地闡述著:現在臺灣選場,藍綠對立,零和博弈,只有你死我活;經濟不前,百姓自然不滿;實際上,臺灣已經形成了第三社會,即公民社會;這一次兩票制,有一票可以選黨,所以不一定如某些人斷言,小黨只有死路一條,我恰恰認為……。
“要多少選票?”
“百分之五……”
“可能嗎?”
“……”
我知道他很有道理,代表著清流……。可是,我的思緒卻讓我集中不了聽力,眼神不由自主地順著剛剛爬過的陡峭的樓梯,向四周看去,這兒顯然不像什麼競選總部,不就是一個咖啡館嘛。剛剛進門前,看見了“義式意思”四個字的招牌,甚是另類。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倒臥在沙發裏,一面漫不經心地敲打著手提電腦,一面懶懶地聊著天,據說其中有周奕成的助選義工;幾對情侶靜靜地品著茗;走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選了一處幽靜小圓桌,款款落座,獨自一人優雅地呷著咖啡。
我悄然問葉永烈的夫人,可曾有過如此閒情逸致?她搖頭,從沒有。
思緒回了來,看著周奕成,不知怎麼,下午見到過的羅文嘉的影像和周奕成疊加了在一起。羅文嘉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曾幫阿扁拿下過臺北市長,也幫阿扁拿下過總統大位,現在卻又敢直言民進党和阿扁的偏頗。這次,他為了民進党,在藍營的票倉裏搶選票;明顯不得成功,倒是有可能打出聲威來。
談選舉,落座在咖啡館裏,不由得,讓我想起了上午那位曾落選立委的法學女碩士的話:我當年敗就敗在把競選總部裝潢成了咖啡館,我現在正學閩南話呢;真不容易學啊,夠難為馬英九的……。
閩南話,“凍蒜”就是閩南話,要是沒有人解釋,我們絕對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凍蒜”是標準的閩南話,“勝選”的意思。
震天響的“凍蒜”!
這個極特別的吼叫,第一次聽到,是下午在楊蓮福那裏。
下午,我們的車開到臺北縣瀘州市,這天是星期日,又是逢16,被認為是最吉利的日子。所以,個個競選總部都利用這一天“搶跑”,提早宣佈成立,如同過年一般,爆竹聲、鑼鼓聲好不熱鬧。司機儘量把我們送到跟前,下了車,熙攘的人群都在觀看遊行隊伍中的神明列陣,那些神明高大威武,全部身著綾羅綢緞的古代戲裝,面具的表情生動誇張,臉色要麼赤紅,要麼漆黑,每個神明都由人隱在那神明的衣服裏面擎頂著,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中間,神明均勻地分散其中,一眼望去,隊伍中的神明就有好幾十個;這些神明高出普通人一倍,一溜排開,和壯觀的隊伍同行,遊行者一路高呼:“楊蓮福,凍蒜!”“楊蓮福,凍蒜!凍蒜!凍蒜!”
神明開道,煞是威風。
那一邊街,高檔的美式吉普車隊,高高地飄揚著旗幟,呼嘯而過,上邊寫著國民黨的柯淑敏,頗有點海派。
從楊蓮福那裏出來,轉了一個街口,就是民進党林淑芬競選總部的造勢場,講的是閩南話,演講者非常具有鼓動性,下面的聽眾與之呼應,上面不時地問:“豪不豪?(好不好)”下麵齊聲回答:“豪!豪!豪!(好好好)”。
小旗子舉起,飄成一片綠色海洋。
我們從中間的空檔走過去,看到的演講者竟然是經常在電視新聞裏見到的蘇貞昌,他高昂地講到一個段落,就和林淑芬牽著手,一起高高舉起、重重落下並鞠躬。義工送我們每人一面小旗,上面寫著:“臺灣好女兒林淑芬”——民進党提名的立法委員,“長昌加芬,幸福滿分”。
擁護者中不少是老公公老婆婆,見我們手中有了小旗,就招呼我們坐在他們中間;我們沒有停下,繼續前行看下一個總部。
在同一條街上,中間由員警鬆鬆散散地站了一行作為隔離,我們從員警中間穿過,那邊是另一個競選勢場——為的是林志嘉,他的競選口號是捍衛弱勢族群。不過我們到來時,集會剛剛散去。據說,這邊的助選演講者是李登輝,他也剛剛離去。
這邊的義工並不在乎我們手中的異己小旗,又發給我們他們的支持林志嘉的小旗。我們就一併拿著。
隨後,我們又來到楊蓮福總部,遊行看來結束了,義工們帶來吃的東西,他們客氣地請我們共用,品嘗著他們的香腸小吃,看著滿牆貼滿“高票中選”的祝福,還有支持者贈送的幾百盆的五顏六色的臺灣蘭花和碧綠多姿的富貴竹。然後,接待者李華球給我們講閩南話“凍蒜”的意思,帶著我們喊:凍蒜!凍蒜!凍蒜!周圍的人都快樂地大笑,歡天喜地,沒有見到對不同觀點的人的不友好,敦厚而溫良。從這一點上看,這一切又和李華球驕傲地介紹的他們的鄉親、成功地“反攻”到大陸的鄧麗君的清新高雅、樸實無華是那麼的統一。
回程的車上,文立和汪岷對瀘州選區的四位參選人闗了賭,這兩個窮漢也就敢賭一頓日本餐。從他們陳述的理由中,我看得出,他們重得都是民心、草根、資源和天意,莫非這就是“選票箱子裏出執政權”的真諦?
原载香港杂志《开放》2008年3月号——
咖啡吧里探选情
——中国大陆反对党首访台湾随团漫笔(3)
贺信彤
“观选”观到了咖啡馆里,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文立他们负有使命,这次到台湾是来看选举“门道”的;我除了祭父之外,心情却是闲适的。对于我这个政治门外人,可能想看的倒是“热闹”。所以,想不出来在咖啡馆里能观出什么选情来。
见到这位立法委员的竞选者的整个情景颇有点神秘。汽车七拐八弯,在暮色中总算找到了台北士林捷运2号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过了街,等待,看不到任何竞选的喧嚣,我们倒好像是在准备和地下党接头。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年轻人静静地走来,竖起的领子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架着眼镜背后的双眼显得安静和自信,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周奕成。经介绍,知道他是台湾“野百合”学运的领袖、留学美国、曾任谢长廷国会助理、民进党文宣部副主任,现任“第三社会”、“党”发起人,周奕成特别强调要这样断句,来称呼他们这个党。他慢条斯理地、低声地阐述着:现在台湾选场,蓝绿对立,零和博弈,只有你死我活;经济不前,百姓自然不满;实际上,台湾已经形成了第三社会,即公民社会;这一次两票制,有一票可以选党,所以不一定如某些人断言,小党只有死路一条,我恰恰认为……。
“要多少选票?”
“百分之五……”
“可能吗?”
“……”
我知道他很有道理,代表着清流……。可是,我的思绪却让我集中不了听力,眼神不由自主地顺着刚刚爬过的陡峭的楼梯,向四周看去,这儿显然不像什么竞选总部,不就是一个咖啡馆嘛。刚刚进门前,看见了“义式意思”四个字的招牌,甚是另类。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倒卧在沙发里,一面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手提电脑,一面懒懒地聊着天,据说其中有周奕成的助选义工;几对情侣静静地品着茗;走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选了一处幽静小圆桌,款款落座,独自一人优雅地呷着咖啡。
我悄然问叶永烈的夫人,可曾有过如此闲情逸致?她摇头,从没有。
思绪回了来,看着周奕成,不知怎么,下午见到过的罗文嘉的影像和周奕成迭加了在一起。罗文嘉可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曾帮阿扁拿下过台北市长,也帮阿扁拿下过总统大位,现在却又敢直言民进党和阿扁的偏颇。这次,他为了民进党,在蓝营的票仓里抢选票;明显不得成功,倒是有可能打出声威来。
谈选举,落座在咖啡馆里,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上午那位曾落选立委的法学女硕士的话:我当年败就败在把竞选总部装潢成了咖啡馆,我现在正学闽南话呢;真不容易学啊,够难为马英九的……。
闽南话,“冻蒜”就是闽南话,要是没有人解释,我们绝对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冻蒜”是标准的闽南话,“胜选”的意思。
震天响的“冻蒜”!
这个极特别的吼叫,第一次听到,是下午在杨莲福那里。
下午,我们的车开到台北县泸州市,这天是星期日,又是逢16,被认为是最吉利的日子。所以,个个竞选总部都利用这一天“抢跑”,提早宣布成立,如同过年一般,爆竹声、锣鼓声好不热闹。司机尽量把我们送到跟前,下了车,熙攘的人群都在观看游行队伍中的神明列阵,那些神明高大威武,全部身着绫罗绸缎的古代戏装,面具的表情生动夸张,脸色要么赤红,要么漆黑,每个神明都由人隐在那神明的衣服里面擎顶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间,神明均匀地分散其中,一眼望去,队伍中的神明就有好几十个;这些神明高出普通人一倍,一溜排开,和壮观的队伍同行,游行者一路高呼:“杨莲福,冻蒜!”“杨莲福,冻蒜!冻蒜!冻蒜!”
神明开道,煞是威风。
那一边街,高档的美式吉普车队,高高地飘扬着旗帜,呼啸而过,上边写着国民党的柯淑敏,颇有点海派。
从杨莲福那里出来,转了一个街口,就是民进党林淑芬竞选总部的造势场,讲的是闽南话,演讲者非常具有鼓动性,下面的听众与之呼应,上面不时地问:“豪不豪?(好不好)”下面齐声回答:“豪!豪!豪!(好好好)”。
小旗子举起,飘成一片绿色海洋。
我们从中间的空档走过去,看到的演讲者竟然是经常在电视新闻里见到的苏贞昌,他高昂地讲到一个段落,就和林淑芬牵着手,一起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并鞠躬。义工送我们每人一面小旗,上面写着:“台湾好女儿林淑芬”——民进党提名的立法委员,“长昌加芬,幸福满分”。
拥护者中不少是老公公老婆婆,见我们手中有了小旗,就招呼我们坐在他们中间;我们没有停下,继续前行看下一个总部。
在同一条街上,中间由警察松松散散地站了一行作为隔离,我们从警察中间穿过,那边是另一个竞选势场——为的是林志嘉,他的竞选口号是捍卫弱势族群。不过我们到来时,集会刚刚散去。据说,这边的助选演讲者是李登辉,他也刚刚离去。
这边的义工并不在乎我们手中的异己小旗,又发给我们他们的支持林志嘉的小旗。我们就一并拿着。
随后,我们又来到杨莲福总部,游行看来结束了,义工们带来吃的东西,他们客气地请我们共享,品尝着他们的香肠小吃,看着满墙贴满“高票中选”的祝福,还有支持者赠送的几百盆的五颜六色的台湾兰花和碧绿多姿的富贵竹。然后,接待者李华球给我们讲闽南话“冻蒜”的意思,带着我们喊:冻蒜!冻蒜!冻蒜!周围的人都快乐地大笑,欢天喜地,没有见到对不同观点的人的不友好,敦厚而温良。从这一点上看,这一切又和李华球骄傲地介绍的他们的乡亲、成功地“反攻”到大陆的邓丽君的清新高雅、朴实无华是那么的统一。
回程的车上,文立和汪岷对泸州选区的四位参选人闗了赌,这两个穷汉也就敢赌一顿日本餐。从他们陈述的理由中,我看得出,他们重得都是民心、草根、资源和天意,莫非这就是“选票箱子里出执政权”的真谛?
(賀信彤:咖啡吧裏探選情——中國大陸反對黨首訪臺灣隨團漫筆(3) 全文完博讯www.peacehal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