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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念佛而去
教授姓王,是中国科技大学的教授,我认识他的时候刚刚辞掉公共资源管理学院的院长职务,原因是他的病情加重了。
教授已学佛多年,我到开福寺以后的那段时间,教授几乎像出家人一样常住寺院学佛。我跟另一位居士董姐常常和教授一起念佛,所以我们三人最熟悉,在一起的时间也最多,偶尔我们三个人没有聚齐,看到的人总要问起不在场的那一位。
教授祖籍庐江县,我们曾驱车去过教授的老家,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乡村,干净到让我不敢相信。教授家的老房子旁边有一条清澈的河水流过,让人禁不住想掬一捧喝下。教授是家乡有名的才子,极度贫穷的家境和成为最年轻大队书记的荣耀依然没有阻止他考上重点大学的脚步。看到教授回乡,很多乡亲都会过来问候。那次我们到一个农家饭店吃饭的过程中,教授不断地被乡亲打断,来人只是来看看教授怎样了,因为家乡的学子人人都听过关于他的传说。
教授生病辞掉行政职务后,还做着研究生的导师。他的认真负责和精神抖擞让人不相信他真的是病人。事实上,教授先后患上三种癌症:肝癌、肠癌和胰胰腺癌。对待病痛,教授的毅力和精神超乎常人的想象。第一次惊人之举是刚动完肝癌手术又查出肠癌时,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教授,董姐说当时教授就住在嘈杂而沉郁的病房,情绪低落。董姐去探视教授时就反问教授:为何一位学佛人会这样消沉?探讨了一个小时的佛法之后,董姐离开,晚上董姐就接到教授的电话,说他想去海南晒一晒太阳。董姐立刻安排了机票和公寓式酒店,并安排了专门做素食的人随行。教授夫妻俩和董姐到达海南的第二天,董姐说去拜南海观音,教授居然要求同去。更令董姐没想到的是,教授居然把全程的三步一拜坚持了下来,尽管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汗湿。那之后,教授的身体竟真的好转并稳定。
我到开福寺的时候,教授已经在尽心尽力地为开福寺筹备成立生命关怀团。他经常带领团员到一些佛教徒的家中去为死者或临终人助念往生,每次助念都是两个小时一组,连续二十四小时佛号不断,教授总是参与团员一次排组念佛、回向。那一段时间,教授每天都住在开福寺,晚上要工作到很晚,早上很早就参加寺庙的早课。我们谈起生死的事情时,教授说,他其实一点都不怕死,就是家中老母亲已九十高龄,作为佛教徒,只希望自己能在母亲离开人世的时候能够帮助母亲往生。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教授的母亲瘫痪在床已多年,教授也一直服侍在侧,精心呵护。教授说,他当年在那样的条件下能考上大学,完全因为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
瘫痪的母亲也不能说话,每天除了吃饭,其它时间嘴里总是不断佛号,手里攥着一串108颗的檀香念珠。伟大的母亲似乎知道教授的忧患。突然有一天就昏沉了,不再吃饭,也听不到她嘴唇念佛的蠕动,除了右手还是隔会拨一颗念珠,从不间断。三天后,教授觉得母亲当夜就会离开,于是通知我们去助念。当天夜里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教授母亲安详离世。我和董姐和另一位生命关怀团团员作为第一组持续念佛四个小时直到天亮其它的团员到来,之后,东林寺临终助念团团长德玉法师和他的弟子们也闻讯赶来。助念二十四小时之后,教授的母亲全身柔软、面色红润,头顶发热,德玉法师确认老人家往生西方。教授非常感动也非常激动,他拉着妻子和管理学博士的儿子一起给助念团全体人员三跪拜以表感恩。
教授送走母亲后,有一种功成名就的轻松。接下来他便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他跟他儿子签订了一份死亡协议,提出了十条要求,其中最主要是要求儿子不操办葬礼、不设丧宴,期间素食接待亲友不得杀生。教授唯一的又高又帅又是博士的儿子在泪雨中在协议上签了字。我跟教授说为时太早,教授说一点都不早,他知道自己造了多少业,尤其是那些年负责招生工作时,在全国各地的相关单位招待吃喝中,自己的烟酒早就对身体作恶多端,自己种下的因必然要承受如今的果。
签过死亡协议之后,教授更尽心做生命关怀工作,尤其是临终关怀,他邀请东林寺助念团的师父来为开福寺的生命关怀团团员培训,在法师的指导下一遍又一遍地模拟演示。等我们都熟悉了流程后,教授有一天请我和董姐去他那里,他躺在床上用纸盖住脸,跟我和董姐说,就当我现在已经死了,你们给我开示,你们俩对我最熟悉,我相信我临终的神识也一定信任你们俩的话。于是我和董姐两个人轮番开示教授万缘放下、一心西去,直到教授认可为止。
接下来的时日,教授活得非常轻松自在,以至于我们常常忘记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病痛。他对我的遭遇总是忿忿不平,总是想尽办法帮我,当年年底突然需要我去新加坡去处理孩子的护照问题时,教授连夜打电话给他新加坡的表妹帮我申请探亲签证,教授跟他表妹说,你要像处理我的事情一样对待!在教授那个表妹的努力下,我的签证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办妥了。我离开开福寺之后的时间里,每隔一段时间,教授都要电话问我孩子事情的进展,他说他随时准备到现场帮忙。每次电话结束前他都会跟我说,别怕,岳红,你为佛菩萨做了那么多事,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也许是教授的心愿虔诚,我后来的事情果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教授的妻子非常爱护教授,她是从护士的岗位上提前退休,她坚持要亲自照顾教授的饮食起居。教授的儿子又非常的孝顺,因为当护士的母亲长期值夜班,他的童年都是跟着教授一起生活,教授上班、出差都会带着他,所以他对父亲有着不同寻常的依赖,直到长大成人。母子俩坚决要求教授到医院接受手术治疗,教授的儿子“警告”教授,如果你不去手术,你死的时候我就跟着你走。教授妥协了,他跟随妻儿到北京同仁医院接受了手术。那个时间我在江苏宝林寺筹办观音文化节和观音阁开光大典没有立刻返回,就让在京读书的侄子到医院探视。而到北京看望教授的董姐陪教授一家住了一段时间,董姐见证了教授手术全过程以及教授全过程的痛苦。董姐说,看着那一切,她真切感受做人的苦和无常,她说她想回家后卖掉公司,要精进修行,一定要确保自己最后往生西方,不再轮回。
如今,我最后悔的是我没有在结束常州的工作后顺道去合肥看望教授,我总认为后面有的是时间,等我能再回到开福寺时可以如教授电话中常说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为佛教多做点事”。常州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时我的乳腺问题已经开始严重,常常整夜疼得睡不着,所以当工作一结束我就迅速返京接受治疗。强迫自己服了大半年的中药,有好转时,我告诉董姐,或许《教弩梵音》七月份的杂志编辑工作会议我可以亲自主持。
然而,6月14日接到董姐电话,说教授已于前一天往生。我问董姐为何没有提前通知我,董姐说她打过两次电话没打通,以为我遵医嘱关手机静心治疗。看到一直指导我们三人学佛的智雨师微信我倍感欣慰,他说教授“于2016年6月13日23点49分安详舍报!彼时眼光炯炯,含笑念佛,必是见佛来迎,莲开佛国!”
但是没有临终助念始终是我的遗憾!以文祭之:
师姐恤我体病羸,
失诺于君心惴惴。
欣闻君念弥陀走,
花开早逢诸佛会。
前弃世间荣与辉,
终胜苦痛绝轮回。
感念君恩长精进,
约定西方再相随。
2016年10月 于白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