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rvelous Mrs Maisel 2017 年第一季在Amazon Prime上映,立刻吸引了很多关注,斩获金球奖和Emmy奖多个奖项。剧情搞笑,加上美貌的主演,这部电视剧确实好看,被誉为Amazon Prime最成功的一个电视剧。此剧为人称道的还包括光鲜亮丽的服装。设计师说,第一季的服装风格是向奥黛丽赫本致敬 (所以女主穿很多大摆裙,也像赫本在罗马假日里的公主装束),第二季是向嫁到摩洛哥当王妃的好莱坞明星 Grace Kelly致敬 (而女主开始穿更多铅笔裙,长裤,短裤,越来越像职业女性)。
我一开始当时尚剧看个热闹,到了第二季,才意识到这部电视剧的时代背景。华服丽影之外,这部电视剧讲述的是五十年代末,纽约曼哈顿,一个犹太中上层阶级的女子Midge的生活。那正是美国六十年代民权运动的前夜。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这部电视剧是妇女解放的故事。
有评论觉得第二季不如第一季,因为剧情很busy,讲了太多故事,模糊了主角要成为脱口秀明星的这一个焦点。但是第二季的人物刻画都丰满了很多,我和这一季的剧情产生了更多共鸣。
Midge是一个年轻的家庭主妇,生活完美,父母是上西区体面的犹太人。她读完大学,顺利嫁给完美丈夫,生了两个完美的孩子。她的前二十多年就是从曼哈顿的父母家里搬到同一层楼的和丈夫同住的小家,从不需要工作,只需要负责保持美貌,和支持丈夫实现梦想(白天努力工作在他叔叔的公司得到提升,晚上去试图成为一个喜剧脱口秀演员)。有一天美梦破灭了,丈夫没有喜剧才能,靠抄袭写段子;更致命的打击是丈夫和秘书外遇。Midge被迫带着孩子们搬回父母家里,白天去百货商店工作,偶然发现她自己有说段子的才能,于是晚上还秘密在酒吧里开始追求做脱口秀明星的演艺生涯。
于是一直生活在童话故事里,有完美人生的Midge,脱离了完美的轨道,开始离经叛道的生活。她周围工作的女同事,都是家境贫穷,不得不出来打工;女人需要自己养活自己,父母并不觉得自豪。离婚也让母亲难堪,觉得抬不起头见人,一直希望她能和丈夫重归于好。至于晚上去做脱口秀,那更是她不能见光的秘密。
电视第一季就是讲了这些背景,第一季其实是她寻找自我的过程。所以第一季有很多混乱,不是很能得到观众的认同。比如她和丈夫重归于好,不仅父亲气愤,我也有点气愤,就这么原谅渣男,回到老路?比如她本来争取到机会替一位女脱口秀明星代班,她却不喜欢那位女明星的虚伪,把她编入自己的段子,搞砸了机会。
而第二季,是她坚持自我的过程,不仅仅是她,她的母亲,前夫,大家都在坚持自我。主题逐渐变得清晰,我也找到了更多认同感。
前夫发现她做脱口秀,不能接受,两人再次分手了。她从巴黎打电话给前夫,说“我爱你”。但是前夫问她能放弃脱口秀吗?她沉默了。那代表她所坚持的自我认知的一部分,即使相爱,也不能放弃的自我。后来她再开始新感情,也首先坦白这一段秘密。意味着对方必须接受这一部分的她,才是全部。
她的母亲,更是老式女性,受教育都是为了结婚嫁人。她母亲婚姻和睦,远比她更早实现了“完美的人生”。然而母亲远走巴黎,既是为了逃避女儿婚姻失败给自己带来的挫折,也是因为丈夫只关注自己的工作而对她的无视。最后丈夫不得不正视她的情感需求,带她回到纽约,在哥伦比亚大学为她安排艺术课程。这是母亲坚持自我得到的胜利。母亲脱离生活轨道,妄图实现”文艺女青年“的梦想,让人到中年的观众很有共鸣。
前夫在第一季有点油滑,是个样样不行,面对完美妻子只好找外遇的loser。然而第二季,他搬回父母家里。父母是开制衣厂的商人,岳父一家一向有点瞧不起他的父母,嫌弃他们低俗聒噪。他何尝不是这样想,所以坚决不会接手父亲的小制衣厂,本来在叔叔的大公司幻想一飞升天的高贵生活。结果他第一季迷茫失落,丢了工作,只能回来面对父亲的生意,发现父亲已经落后于时代潮流,他雇佣自己不干活的朋友;母亲做账,没有受过科班训练,所以记账犹如天书;不肯去银行借钱,宁可去借高利贷;家里藏了大量现金,全靠母亲手绘的“藏宝地图”记录埋钱地点。。。为了挽救家庭生意,他逼迫父亲改革。父子两人在深夜不约而同埋伏在厂房,等待半夜来催债的放高利贷的人。父子之间的矛盾,这一刻终于和解。父亲也说出来,雇佣那些朋友自有用意。这段看得非常有共鸣。曼哈顿那间制衣厂,九十年代换成中国工厂主了吗?那些开家庭作坊,开中国餐馆的中国移民,是不是也都有类似的经历,只靠自己和朋友,游离于社会之外,被人嫌弃粗俗,却有独特的智慧?
非常意外的,在这部描写犹太人的电视剧里,我找到了作为移民的共鸣。由此想到,在美国放映的关于中国人的屈指可数的电影电视,比如写中国人的两部著名电影“喜福会” 还有最近的“Crazy Rich Asian”,都是描写了exotic的场景。仿佛美国人就要在这异国情调里找到不同,才能得到满足。是不是中西方的文化差距如此之大,只能描述不同?可是美国就是移民国家,作为人,作为移民,我们还是共享很多相似的价值观啊。我还是期待有一天,有文艺作品,把我们Asian描述成能让美国人有共鸣的一个种族,多找共同点,而不是强调不同。
另外和这部电视产生共鸣的是女性角度。Midge在那个年代去做脱口秀,遭遇了很多的性别歧视。在第一季里面,连已经成名的女星也对这种stereotype妥协,有一个虚伪的人生;Midge对成名女星的的挑战和质疑,被打击得几乎丧失立足之地。第二季里面,她去演出,要面对很多关于她够不够funny的怀疑,甚至她的经纪人也要求她为了得到演出机会,多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的。真正表演的时候,不断有别的男演员插队排到她前面,她在自己演出的时候,拿他们做段子,打了漂亮一仗。虽然又被责骂,但是大家已经不得不尊重她。
母亲回到大学,和年轻的艺术系女生一起聊天,结果因为鼓吹艺术专业女生毕业后没有前途,不如嫁人,导致女同学纷纷提出转系,而被系主任要求退出。丈夫为她辩解,指出学校里和社会上确实没有女性的一席之地。那就是六十年前的美国社会,职业女性刚刚开始起步,这条路走得并不容易。
这部电视剧拍得很美,没有什么苦情。女主出去工作,就是在百货公司卖化妆品。夏天全家去度假,也觉得有点不真实。不过这也是这部电视刻意营造的如梦似幻的氛围,让人想起好莱坞旧时代的歌舞片。另外的瑕疵的就是女主是个挺不称职的母亲,她和孩子的相处片段几乎没有。如果不是父母在经济上的支撑,她的女性解放之路,也不会走得如此顺畅。这些瑕疵,冲淡了这部电视剧反映现实的意义。不过本来也就是fantasy轻喜剧,就轻松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