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业一行过了黄河到了陕西宜川,走了两天就到了西安。10个人使劲儿喝了20碗羊肉泡馍,又买了40个肉夹馍,到了火车站,把小车一扔,找了个火车就向东走。
有了陈长捷军长的通行证,车票是不用买的。现在抗日军兴,民众都把军人当做可爱的人,听说是去山东打鬼子的,老百姓的爱心真是涌动得无以复加。一路上有人给吃给喝。就这样一路换车到了徐州。
一打听,川军的第22集团军驻在临城,又找了个火车北上临城。到了临城,看见大街上自己的部队,听见了四川口音,钱云会几个人都掉下了眼泪。
钱云会所在的第122师属于第41军,现在是集团军总预备队,驻防于临城后方的台儿庄西侧的韩庄一带,师部位于大运河的万年闸。
刘承业又带着一行人从临城返回头向南走,得先找见第122师的师部再说。
出了临城,大路上净是逃难的人群,推车挑担往南走,跑日本。快到中午,刘承业看见路边两个姑娘,蓝布上衣黑布裤,齐耳短发,学生打扮。一个站着,一个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脸上全是尘土,俩人都空着手,周围也没见行李。
站着的姑娘看见几个当兵的走了过来,眼睛慌里慌张打量了这几个当兵的几眼,最后咬咬嘴唇,低下头,下定了决心,用一只手把脸一捂,另一只手手心朝上往前一伸。刘承业一看,肯定是行李啥的都搞没了,这手心朝上,那就是要饭了。
刘承业站定,掏出2个饼子,放在姑娘的手上。想了一下,又掏出一把大洋,咋也有十块八块的,看了看姑娘,把钱就放在姑娘的脚下了,转身轻轻叹了口气,开步走了。身后的几个人李大刀、老赵、滑头每人也掏出2个饼子给姑娘放在手里。姑娘一只手拿不住,另一手也伸出来帮忙,头低的更低。
棍子围着低着头姑娘转了半圈,又往回转了半圈。这个姑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拿眼翻了棍子一眼,头低得更低了。身后的姑娘也是一样,偷偷看了看棍子和刘承业几个人,还是赶紧拿手把脸捂得紧紧的。
棍子停下脚,不转了,一伸手把干粮袋子解下来挂在姑娘的胳膊上,抬腿也开步了。
大家又走了一阵子,歇一歇,开饭吧。老赵看见路边有个茶水铺子,就和刘承业说了一句,就招呼大家打尖儿,10个人就茶水铺子外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各自打开干粮袋,拿出饼子,吃饭。滑头就去铺子里要几碗水。
棍子看看大家,大家都一边吃一边偷偷笑着不理他。棍子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只好厚着脸皮到刘承业边上坐下。刘承业装作没看见,接着假装远眺吃自己的饼子。棍子挠了挠脑袋,干脆不管了,伸手就去抓刘承业的干粮袋。刘承业早就等着呢,一把捂住干粮袋,逗他,“干啥?干啥?这是俺的!吃自己的去!”
“哎哎,分俺一个、分俺一个。”
“你的干粮袋呢?”
棍子不好意思搭腔,低着头一边掰扯刘承业捂着干粮袋的手一边说,“哎哎,分俺一个、分俺一个。”
“哄——”大家都笑了。刘承业也就笑着松开手,棍子抓出两个饼子来,一手一个,第一口咬左手的,第二口就咬右手的。
一行人吃完饭接着走,天一擦黑就到了万年闸第122师的师部了。刘承业、钱云会一报告情况,好家伙,这一下差不多整个师部都震动了!王铭章也亲自跑来对着刘承业客气。
啥也别说,先吃饭。特意给这10个人开了小灶,大米饭、炖肉,可把10个人吃撑了。睡觉吧,明天再说。
天一亮,钱云会就来告别。第364旅就在东边的顿庄闸,要归建了。大家纷纷告别,老周又流下了眼泪,止也止不住,刘承业又好好安慰了一阵子。
送走了钱云会5人,王铭章派副官请刘承业。刘承业赶紧到了师部,敬礼,王师长让赶紧坐下,刘承业不敢,再三客气,王师长一定要他坐下说话,刘承业只好坐下。
刘承业偷偷拿眼四周一扫,周围几个人脸上都是笑眯眯的,自己的脸上也就挂上了笑纹。王师长还是感谢,客气完了,王师长又问了问山西的战况,刘承业大概说了几句,随后师部几个人就插进来一起漫谈起来。一个人说你们到底是啥部队,5个人5挺机枪,啥编制啊。刘承业就有点儿得意地笑了,这些都是在忻口捡鬼子的。几个人又把忻口战役问了问,又说起娘子关来,纷纷叹息。
刘承业突然想到这些川军的家伙事儿实在是太次了。在陕西宜川往西安走的时候,一次晚上闲的没事儿,棍子拿来钱云会的枪朝野地开了一枪,“通”的一声,跟土枪一个声音,枪膛磨得比子弹还粗,实在是不像话。昨天从临城出来,刘承业看见有人在拆北边的铁路,想到这儿,不禁开口就说,“师长,不行的话就用铁轨打一些大刀行不行?”
几个人一愣,互相看看,随即都叫了起来,“要得、要得,赶紧打大刀。”王师长赶紧下令,四处找铁轨、铁匠,赶紧打刀。
送人的任务完成了,按常理应该回去交令了。刘承业走的时候就不想回,早就横下心来是要杀鬼子的,昨晚上又听说对面的鬼子就要进攻了,就更不想走了。王师长也没有放走这5挺机枪的意思,不过客气了一下,拿出100大洋算作回程费。一听刘承业要求留下打鬼子,王师长心里高兴,当即答应,心里盘算,“不过才5个人么,晋军要还账还差得远呢!”100大洋还是非要刘承业收下。随即安排5个人暂时归入师部特务连,干脆又配了5个战士,单独成立一个突击班,刘承业任班长。
王铭章一声令下,整个庄子里里外外就都成了铁匠铺了。军需官跑来借刘承业和李大刀的大刀做样子,想照着打。刘承业掂量掂量自己的大刀,这把刀是在忻口战场捡的烈士遗物,是这位烈士自己打造的,比李大刀的西北军的“军品”刀还要重一点儿。李大刀的大刀是4斤重,刘承业一琢磨,李大刀的身量比较高,川军的个子要矮点儿,而且体力也比不得李大刀,况且铁轨又比较软,还是打得轻点儿好些,“3斤半吧”,而且不要这样宽,比马刀宽一点就行了。拉着军需官回到办事的地方,找了张纸,和几个人比比划划,把刀的样子定了下来,赶紧多画几份,照着样子打吧。
很快就打出几把刀来,军需官皱着眉头跑来跟刘承业说不是太好,钢太软,淬过头了就太脆,一砍就断,淬的不够又太软,一使劲儿就弯了,铁匠也说没有条件夹钢,实在是不好搞。
刘承业几个人拿起军需官带来的两把弯刀和一副两截儿的看了起来,棍子和李大刀一人拿起一把好的乱抡一气,总觉得不得劲儿。刘承业拿着断刀仔细看看,又想了一会儿,说,“不行别用水淬了,用油淬下试试。”
刘承业也不清楚该咋搞淬火的温度、时间啥的,只是书上写着有淬油,这样的话冷却速度小,不容易淬过了。
刘承业让军需官领着到了一个棚子里,和铁匠师傅说了说,铁匠师傅也是很认可,可以试一试。铁匠师傅接着问用什么油?刘承业只记得用矿物油,那就是机油之类的东西了,这里哪有?刘承业把情况一说,铁匠师傅就问桐油行不行,刘承业也不认得啥是桐油,这会子还是先拿来试试吧。
军需官立刻搞来一桶桐油,铁匠师傅让刘承业来淬火。刘承业就不好意思了,俺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实在是没干过也不会干,还是您来吧。
铁匠师傅听了也就自己想想,心中定好主意,试了一把,软点儿。再试一把,差不多了,有一定的硬度也有一定的韧性了。找了根树枝砍下去,鸡蛋粗的树枝被棍子抡起刀来一下子砍断了,刀口卷了一点儿,刘承业一伸大拇指,这样就很不错了,心里很是佩服这位铁匠师傅。这位师傅自己也很得意,咧开嘴也笑了。
棍子就问刘承业这是啥道理,为啥这个淬火咋就这厉害,软钢变硬了?刘承业想了半天,自己本来也搞得不是太清楚,跟这根棍子就更不好解释明白了,犹豫再三,只好说这是个物理变化,把钢里边的小东西重新排了排队就好了。棍子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明白了,就像垒墙,这砖头、土坯就得错缝、对齐了才结实,要不然里出外进的,这墙站不住啊!真是妙啊,这个物理就是妙啊。棍子想得出神了,嘴里不禁哼了起来,
“物理究竟是什么,物理就是你,物理究竟是什么,物理就是我;
物理究竟为什么,物理为了你,物理究竟为什么,物理为了我;
物理究竟为什么,物理为了你,物理究竟为什么,物理为了我!”
周围好些人,其中有个北平的一个大学毕业的,现在投笔从戎,正在第122师宣传队当队长,听到棍子哼哼,脑子里灵光一闪,下面的歌词儿他给续上了,
“父母生下,生下的你我,lalala,是物理过程的结果,
你我你我、的消化系统,lalala,是物理过程的场所,
记忆和思维活动,要借物理过程来描摹,
要借物理过程来描摹,描摹描摹,
即便你我的喜怒哀乐,也是物理神出鬼没,
也是物理物质的,神出鬼没,
物理,你原来如此神奇,
哦——物理,难怪你不能不火,
哦,四海兄弟,我们携手努力,
哦,为人类的航船,奋力扬波,
哦————哦————哦————!”
这个歌是越唱动静越大,跟着唱的人就更多,最后竟然汇成了大合唱!棍子如呆如痴领唱着,脸上流动着物理的光彩!
这可把李大刀给羡慕坏了,这小子,总算和物理是沾上边儿了!这沾点边儿就得意成这样,这小子要是真成了教授把戏的,那得成啥样啊?李大刀一把抓住刘承业就问,光是物理吗?光是物理吗?这打铁就没有其他事儿了吗?刘承业想了想,也说不太清,感觉不完全是物理变化,应该是不是属于物理化学一类的,不太确定,又拗不过李大刀,只好说,“这个大概也许有一些化学过程?”
李大刀一听就跳了起来,行,跟化学沾边儿更好!说什么“父母生下,生下的你我,lalala,是物理过程的结果”,你父母“物理”运动完了不得接着“化学过程”啊?!俺就不相信光是“物理运动”就能生下个你?李大刀松开刘承业,一步就跨出铁匠棚子,三把两下上了傍边的房顶,冲着半空中的太阳就要唱。刚一张嘴,想起一件事儿,翻身又跳了下来,抓住刘承业拉到墙角悄悄问,“这个歌,男男女女在一起,又是“物理运动”又是“化学过程”的,黄不黄?”
刘承业一听就皱上了眉头,还真不好说,想了一下,哼哼唧唧,“不好说。黄不黄那得看谁唱,也得看在哪儿唱。”
“那你说在哪儿唱不算黄?在哪儿唱又算黄?”
刘承业直嘬牙,“大概你在音乐厅、大会堂里唱也许不算黄。不过你要是在歌厅、KTV唱,这个大概、也许、可能、似乎就不太保险了。”
李大刀很气愤,这叫什么回答!黄不黄还得看人看地方啊?转念一想,也行,俺大白天唱唱又能怎么地?一翻身又上了房顶,冲着半空中的太阳就唱上了,
“化学究竟是什么,化学就是你,化学究竟是什么,化学就是我;
化学究竟为什么,化学为了你,化学究竟为什么,化学为了我;
化学究竟为什么,化学为了你,化学究竟为什么,化学为了我。”
“父母生下,生下的你我,lalala,是化学过程的结果”
……
刘承业看着房顶上金光闪闪化学附体的李大刀,顿时感到浑身冰凉,心虚地四下看看,发现老赵和滑头正在渴望着看着自己,心中大叫不好,这要是再整出算术、语文啥的就更要命了,总不能再说“生下的你我是算术、几何过程的结果”吧?刘承业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跑!老赵和滑头在后面边喊边追,“算术行不行?”
“几何行不行?”
“奥数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