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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坦桑尼亚照片待补九

(2018-04-02 07:37:29) 下一个
 
第四站 恩格罗恩格罗
1、
恩格罗恩格罗大兜底的一天,从阳光刺穿的覆云清晨开始。
一夜大雨,露台上积满了水,我们有些担心此行泥泞难行。但安德鲁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为收获不丰的可能性打预防针,依旧沉默着驶上山路。
出了酒店才知道晨雾浓重,到处湿漉漉。路很窄,车速很慢,许久,安德鲁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如果早,会看见动物自己走上来,我们需要让出空间。的确,那条路窄到几乎没有可能会车,弯弯曲曲向浓雾中延伸着。
一路上看见各色鸟儿,倒也不觉无聊,不知不觉近一小时过去。我们终于走完那条山路,进入了我们以为空寂无物的那片世界,大到超乎想象的火山底。
最先迎接我们的是一群野牛,静静或站或卧在草地上,无视我们的经过,只眯着牛眼任椋鸟在它们身上飞来飞去。
不由感叹,这样大一个雕塑群,在我们的露台上竟然一点痕迹都不能发现,因为在天地间,万物都显得如此渺小,人对自然造化怎能不生出敬畏之心?而这颗蓝色星球在宇宙中一如这群野牛隐没于天地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此孤独地自转了亿年,人类又怎么能不生出寂寞感?
在山顶完全看不出有路,只见水泊,下到这里才知道那些细如鸡肠的白练是如此宽阔的河流,那些星罗棋布的反光水域是如此壮观的湖面。下山之前我还担心泥泞,事实上,大地河川像无边海绵,所谓涵养,正是眼前这情景,一夜大雨尽数吸纳包容,路面只道寻常,却滋养了百花百草。而人类车辆碾出的所谓道路,只需要几场雨,就会芳草萋萋然后被大草场完全包容进来,晴翠接荒原,再看不出曾经的入侵路径。
在这里,我们的眼睛不够看,埃及圣鹭、冕鹤、潜鸭、秧鸡、麦鸡、白鹭、灰颈鹭鸨草地沼泽里闲庭信步的涉禽让我一再欢呼,只能不停用漂亮这样肤浅平庸的词语来表达。
接下来拍到了一只哺乳期的鬣狗,它拖着沉重的乳房,独自游荡在草地上,显得有些憔悴疲惫。我们很想观察它,甚至幻想能不能看到它的孩子,但这位母亲并不想理我们,往远处去了。
远远看见水面上一片粉红,我们很激动,是火烈鸟!但安德鲁一盆冷水浇下来:太远了,要绕过这条河,起码要两个小时才能开到那个湖边,到时候,这群火烈鸟还在不在就很难说了。说实话,要不要因为多日相处下来了解了安德鲁的品性,我真会怀疑是他耍花样偷懒不想去。因为他昨天就想打消我们八小时safari的计划。毕竟目测距离不超过一公里,心有不甘。
但既然安德鲁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勉强他,只能隔着湖泊河流远远欣赏了一会儿。拍了几张不加注解就看不出名堂的照片,遗憾离开了。
回到车来车往的主路上,看到了三只拦路雌狮。它们懒洋洋睡在车的投影里,引来越来越多的车。我们趁着路还没堵上,赶紧抽身而出,然后第二次观赏了灰颈鹭鸨。
这个大个子从我们车边踱过去,在三十公分的距离里先生的长焦根本是无用武之地。而我则太激动趴在窗口屏息看它走过,以致没能及时拍下它的大头照。悔得捶胸顿足,当时拿出手机也能记录下这珍贵一刻呀,毕竟那么近,已经是亲密关系才有的安全距离,这大鸟就这么施施然让我看了个纤毫毕现。大块头鸨踱向草深处去了,我还在忘情回味,等到收回脑袋却看见安德鲁困惑的表情,他大概再次验证了这两个中国人有病,放着狮子野牛不拍,爱看这灰不噜秃的大笨鸟。
拍到动物们当然是此行目的,但动物们没有敌意没防备的近距离接触,才是更宝贵更值得的回忆,安德鲁身为导游的职业素养也许让他对所谓五大更专注更追求,但我们不是第一次走进非洲草原,而且,我们更希望留下的是回忆而不仅是照片。我当然不强求安德鲁理解我们,只希望每次喊停他的时候,他能及时熄掉引擎,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配合了。
2、
安德鲁边开车边突然开口:“犀牛!”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这兄弟真不是盖的,足有一公里远的地方,散布的角马群里,草地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他居然看出来是头犀牛?
先生用长焦够到了个模糊的影像,果然是犀牛,而且几分钟过去了它纹丝不动,有种生死未卜的黑色幽默感。安德鲁手搭凉篷望了几眼——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草原上一片明媚。他平静地告诉我们,太远了,车过不去。过不去的意思,其实是那片草场没有已经碾出的路,不是大家常规走的区域,所以他不能破坏它。我们早就接受并习惯了安德鲁的这种职业道德,好吧,那就跟犀牛道别吧。
安德鲁想了想说,下午我们再来一趟,看看它会不会移动。我心里想说,安德鲁你是个好人!
一片小土丘旁边,狮子家族吸引了我们。亮点是,这个家族里不止一头雄狮。
我们远远观察着,一头雄狮站起来走到一头卧地雄狮身前,低下头去蹭后者。后者也垂下眼眉回应着,与之亲昵摩擦着额头,然后是鼻子,展现了一头壮硕雄狮的低徊百折之意,仿佛可以听见它们惬意的呼噜声。
我生平第一次亲眼看见雄狮的这一面,本能地屏息凝神,心却狂跳要跃出这腔子。这般温柔这般顺从这般含情这般恬然,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对父子。然而,这个身体已经长成而童心未泯的儿子现在对父亲的取悦已经是最后的孩子气,它很快就会被父亲绝情地赶出家族,那个时候它也许会悲愤会失措,为什么昨天还亲密相偎的父亲会变得狂暴无情,这个原因,怕只能等到它自己做了一家之主,成为某个儿子的依靠,才会体会吧。
草原亘古以来枯荣更替,流淌在它们血液里的基因也会代代相传,以维持一个家族的结构,继续在这草原上称雄,无论枯荣。只是现在,只是,这一刻,看着这即将被赶走的儿子如此赤诚地表达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人类如我,感动到眼睛酸楚。
后面的路上目睹了一个小淘气的调皮。几只苍鹭端站在水沼边,一只黑斑羚专程跑过来,就在苍鹭的面前出大恭,不偏不倚就堆在一只苍鹭的正前方,然后撒开蹄子蹦得老高,几个纵跃不见了,留下几只苍鹭懵圈地愣在原地。那只被眷顾的苍鹭干瞪眼睛追着黑斑羚消失的方向,心里台词大概是:熊孩子你谁家的?叫你家长来!
一路停停看看,安德鲁把我们带到一个湖边,这里有一处人工设施——厕所。所有的车都会来这里停歇一下,尤其是我们这种带餐盒的。这里是食堂,是厕所,是拍照点,归根到底,这里是美丽的湖畔。
除了人与车,这片空地上有许多织巢鸟和椋鸟。这些小家伙们早已熟悉了人类活动,等着从车上分点食物,所以毫无畏惧地飞停在车顶车窗,昂头鸣叫,像是在索食。我谨记不给野生动物投食的游戏规则,狠心不理它们。开餐盒开始用餐,一只织巢鸟居然直接冲了进来,落在盒子上,叽啁大叫着,模样霸道又可爱。它在盒子里捣鼓了一会儿,失望地发现好吃的都在袋子里,只好怏怏离开了。不要怨我呀,小可爱,这是保育人士为了你们的族群永续发展,为了你们的后代能独自生活在大草原上定的规则,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到来会干预你们的生活,还是勤快一点去找虫子或者果实吧。同时也希望所有去野生环境看动物的人们都不要随意喂食,它们不是宠物,不是流浪者,请了解并尊重它们的生存方式,这样才能更好保护它们。
3、
饭后继续游猎。一次次给斑马角马大象让路之后,安德鲁的车又进入狂飙模式,直到被我们喊停。在一群角马的附近,有一个鬣狗家族。
之前就提过,鬣狗是我此行最想看见的草原大明星之一,此刻不但有成年鬣狗,还有一只小小的狗宝宝,实在是惊喜。大人们在角马群边排兵布阵眈眈而伺,这只小鬣狗却一副不想好好学习的赖皮模样,自顾自地玩耍着。旱獭也好,胡狼也好,狮子也好,不管它们列于食物链哪一层,幼崽们都是天真的,活泼可爱的。
等了一会儿,发现那几只鬣狗只是在练习围捕,也许正是在教导小鬣狗——虽然它无心学习专注玩耍——它们围了一会儿便散开了,各自闲适地在草地里坐卧打滚,不知谁注意到了我们的镜头,便招呼同伴们一起盯着我们。看样子,它们不太乐意当我们的模特,爬起来聚成群,慢慢悠悠隐于草丛里去了。
一片片草甸,一处处水洼,到处都是动物们的安乐园。鸵鸟对对俪影,大象群群详和,斑马交颈,圣鹭飞舞,野牛与冕鹤同在水边觅食,角马与疣猪与野牛共在泥坑里翻滚。我庆幸先生坚持了今天的整日游猎,如果顺从了安德鲁,就只有半天的时间,哪里够看到这许多美丽生灵!
想来安德鲁是觉得这里没有什么更震撼更多的五大,但这丰美草甸这静谧水泊带给我们的惊喜完全超乎他的经验。
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我看到了最美的狮子。最美的不是它们的身材容貌,而是它们摆脱了傲立山头的威严,长睡不起的慵懒,或者躲在车辆阴影里的无聊状,野花与狮子,构成了我所未见的画面。野花很美,草地很美,阳光很美,所以,与这一切构成画面的狮子也很美。
雨季里疯长的草带来拍摄的困难,但遍地花草在地平线上的着色补充了我从纪录片里得来的苍黄印象,非洲草原不止是干燥扬尘的,不止是枯草干河,不止是饥饿追杀,还有这悠然无饥馁细嗅花草香的盛世光景。我只能再度辞汇贫乏地赞叹:好美。好美!
4、
下午两点多,安德鲁带我们回到发现犀牛的地方,这次他换了条路线,更接近了那片区域,惊喜地发现那个大个子还躺在地上,位置却离路边更近了些。先生的镜头对着它半天,它仍一动不动,偶尔耳朵抖动一下驱赶苍蝇。就在我们泄气之际,大块头忽然撑起大脑袋,东张西望一阵,就再度趴了回去。这个时间足够我们拍下它憨态可掬的奇特外貌了,也足够我们在镜头里看清它那两只招来厄运的犀角了。这是一只黑犀牛,在犀牛家族里算是小个子,肩高1.5米至1.8米,而它们的祖先在两三千万年前出现时,身高5米,体长8米,想想就觉得憨态可掬一词似乎不怎么适合了呢。
看完了犀牛,安德鲁有点着急往回赶。我们也觉得今天收获颇丰,不好意思再勉强他,就同意返程。车到山脚下,却没有沿着下山的路返回,一条宽敞优质的令人惊讶的水泥路出现了。
安德鲁一边飞驰在水泥路上一面解释,这是保护区修建的,让游猎回来的人不必再走那条艰难的窄路,因为是攀山而上,不比草原上,一旦天暗下来就容易出事故。那为什么不取消那条窄山路直接启用这条水泥路?答曰,走那条路下山,客人才会知道山里真实的环境,也才会对比出回来的路是多么好。
这条路是真的好,下山一小时,上山只用了不到一刻钟。路一直沿伸到管理处,安德鲁把车一停,说他去交钱就跑了。原来他着急返程,是为了补齐手续,之前进园因为刷卡不成功,一直欠着费呢。我们在车上无聊地四下扫视,一些马赛青年著盛装拿着木质武器,等着过往的人来拍照,没有生意上门,便三五成群聚着聊天。我虽理解他们这是谋生手段,但打心眼里反感这种“原著民风情”。
等来了安德鲁,绝尘而去。回房间洗漱一番,石头露台上坐看暮色从四面聚来,以云的形态、霞的形态、余晖的形态,借着风碎碎投在眼前的偌大空间里,然后像水中沉淀的粉末渐渐降到火山底里去,沉积出一谷幽黑深邃的夜。薄有凉意,眼看着山顶又裂出一道贯通天地的闪电。非洲草原上的最后一夜,又是雷雨交加,我却睡得沉静无比。
做了梦么?不记得了,也许做了梦,那么,证明这个梦未曾被清醒打断过。就让它一直一直躲藏在记忆里吧。原本,在非洲这片神奇土地上,又怎能分清此刻彼时,哪一段是梦里,哪一段是梦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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